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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
梅子拥抱了我。几天不见,她又瘦了很多。
她说小孩子你好了?我接过摄像机说,梅子姐不要这么拼命了;再这样累着蝴蝶斑就上来了。
她淡淡地说,我脸上有了吗?
她的脸色不好,晒黑了,还有些黄。我说休息一下会好的,内分泌不调。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她说;没有一丝往常的兴奋。
好消息是找到了邻省的那个教授,虽然她不肯上镜,但是提供了很多信息。梅子急不可耐,冒险进村重新进行了采访。
坏消息呢?我问。
你知道那一个卖血村更沉重的事实吗?说了你也不相信。你知道他们是什么病吗?
我在那一刹惊呆。为什么美丽的东西总是定格在瞬间,而恶魔一样的东西会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滋长,肆虐?
我原本以为距离自己很远的恐怖现实镇定自若地走近,狞笑着轻敲我们的窗。
是艾滋。
梅子是拿着教授的一封亲笔信,在晚上潜进村找到几家曾经受过教授帮助的村民采访的。教授是某省卫生部门的离休专家,长期从事传染病防治工作。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发现了这里的秘密。教授曾经跨省带着几个学生来这里为村民验血,抽验了一百五十三人,九十人HIV呈阳性!教授通知该省上级部门,但不被重视。她只好用自己的离休金印刷一些小册子在附近免费发送,并提供一些咨询帮助。所以她在一些村民心目中有很高威信。
我许久说不出话来,这么大的事情竟然没被重视?
梅子淡淡地笑了笑,很无奈。被重视了,是被基层领导重视。为了维护本村,本乡,本县,甚至本省的形象,那么可怖的现实被人为地掩盖起来,大家一起视而不见。一些村民被告知教授是来搞臭他们村名声的,于是她在一次分发宣传册的时候,被众人围攻,近古稀的老太太被打得跪在地上起不来。
我找到教授的时候,她家的窗玻璃刚被人又砸过。梅子轻轻地说;以一种淡然的事不关己的口气。
我可以想象和理解那些人们的无知与麻木,可是,我不明白是谁在幕后,有着这么大的影响力,手掌可以伸到邻省去恐吓。
你忘记了我们采访婆婆的那次吗?晚点跑就不知道会怎样了。梅子说,你以为那些血头非法采血,没有保护伞就可以吗?他们财大气粗,你根本无法想象在社会上有着什么样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
是怎么感染的?我问。
梅子说,如果我告诉你,你将永远不再相信一次性针头。我问用的针头是不是一人一支的,他们说好像是的。所谓的一次性针头也有问题。几年前就有关于针头制假的报道;有人组织农民从医院垃圾堆里捡了用过的针头,在小作坊里洗了重新包装再出售。血迹可以洗掉,病毒是洗不掉的啊。
梅子经教授介绍要采访的一家中,特别提到一个善良的老婆婆,交代要看望一下。梅子到的夜里,知道那婆婆在前一天晚上已经死掉了。家里面是一个女人和一个三岁小孩。全部已经感染上了病毒。
他们知道这种病的严重性吗?我的心揪起来,我有些惊慌。
知道不知道有什么区别吗?艾滋的潜伏期很长,刚开始他们也以为是感冒发烧,胡乱吃些退烧药就算了。等到村里莫名其妙有人死去,大家就开始惊慌。可是没人去验血,因为要花一百多块钱。反正验出来也没钱治疗哪怕是维持,——照样是死;所以现在最恐怖的是根本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感染了病毒,那些大量脏血又已经流向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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