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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染料在炉子上翻滚。童年上学的路上,喇叭花和青草在清晨淡淡的药香。村学那些寒夜里煤油灯的气味。郑挚老师身上阳光的气息。彤指间香烟的味道。月光下的箫声渺渺。胭脂河的流水声。不要走不要走。海边豪宅中的钢琴曲。二重唱。
春天就要来了就要来了。
那几天我的躯壳平静地放平在床上,我的灵魂在某个角落时而奔突时而游荡。我不敢睁开眼睛。
我喜欢倾听若非清晨在房间里走动的细微声响。知道他在那儿,我就很安心。我听到阳光穿过浅蓝色窗帘投射进房间。我听到花儿在阳台上一瓣瓣地绽放。我喜欢他轻轻走到我的床边,以手掌轻抚我的额头探视我的体温。我喜欢他低沉的声音说,小孩子,还疼吗?
那是一种多么美丽而绝望的暧昧;在若非陪伴着我的时候,我的心是一颗融化了的巧克力,柔软,甜蜜而润泽。但只在意识不清醒的时候,我才有短暂的快乐;每天清晨醒来,我都发现自己的快乐是一只冲天而起的二踢脚,无辜而**地壮烈之后,碎片飘满了天空。
我愿意永远躺在那里,倾听那些清晨。
若非为我调了几天的班,在家看护我。梅子打电话说,过几天回来;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我在散漫中很快恢复,感觉着浮生若梦,忽然惊异上帝给我们的韧性和坚强。
若非说,小孩子,你很有趣。你为什么一喝酒就流泪?
因为在上一个轮回,我没有在你面前掉过眼泪。
若非笑了。他说,你真的是个鬼东西。时而热情而坚强,时而冷傲而脆弱,不可思议的结合体。阳光和月光怎么能完美而恐怖地在你身上交替出现?
我很难过。肉体的伤痕是这么容易地弥合,是时光留下一点物理的痕迹。可是我的心灵已经是被时光蛀空的毛毯,破烂不堪,无从修补。世界在我的头顶以记忆为我烙下戒疤,从心灵到肉体。
我不甘于平淡。平淡让我死掉。我确实是不平淡的,我的爱情,我的路途。我固执地把自己放逐,有时甚至是在享受自己的痛苦。不能人言的苦楚。受虐。当活着是一种**的受虐!
若非说平淡是美丽着的。为什么要把自己禁锢起来,在自己的牢狱里苦苦挣扎?
我说你不懂。当你发现世界就是一个牢狱。
你想要什么?若非问。
我不知道。你知道你自己想要什么吗?我问他。
他说他也不知道,就这样走下去吧。他也是这样微笑着一条路走来,沿途有一些欢笑或烦恼的小插曲,然后遇到梅子,遇到樱雪,遇到我。
遇到?我问。
若非没有过什么远大的理想。就那样平淡地恋爱结婚生子,顺理成章地。可是他淡淡地快乐着。
他说他快乐着自己在路上的一些发现,一朵小小野花,一曲牧歌,特定的该遇到的人,轻轻说一声,嗨,原来你一直在这里啊。
你也相信轮回吗,若非?
他拍拍我的头说,可能是受梅子影响吗?我不懂。一切的发生都在情理之中吧。该来的,总会来的。
那天我背转身去,让眩目的阳光覆盖了我的脸庞。亲爱的,我们真的会一直在这里吗?
我不敢睁开眼睛,不敢倾听,不敢去触摸,不敢呼吸,我让自己忘记一切的气味。
在那个晚上,樱雪在客厅朗诵一首宋词,那是苏轼的,
"十年生死两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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