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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见过会笑的鸟儿吗?
那天办事经过胭脂河桥,我有意无意地在边儿上晃荡了一圈。在回到这个城市之后我是第一次到这里。我不是在故作高深地鄙视这个地方吗?阳光下的公园绿意葱葱,可是在我眼中这里是一片荒凉的大漠。我让羽童和凤儿在这里相逢,我和彤也是在这里相识;这里弥漫着若即若离的美丽,也滋长着如胶似漆的欲望。大白天的,还是有几个男孩形迹可疑在那里晃荡。听诺亚说,大冬天也有人在这里眼巴巴地守候到凌晨。
他们想要什么?我自己想要什么?
公园里聚集着一群遛鸟的老头儿,端着茶垢满布的缸子喝水聊天,品评各自的鸟儿。鸟鸣婉转,在一瞬间我恍惚,那种平和与悠然让我窒息。
笼子里面黑色的鹩哥扑闪着翅膀,我走过去,想细看这些被快乐地囚禁着的小东西。刚把脸贴近了鸟笼,一只鹩哥哈哈地笑了起来,把我吓了一跳。那笑声简直与古稀老汉如出一辙,无力,嘶哑,又如叹息。它在笼子里细步跳跃了两下,音色极其清晰地对我说,
"你好——!"
这小东西。我也说,你好!正想和它亲近一下,它说,
"拜拜——!"
你好!拜拜!
这对我近乎是一种嘲弄。我想起胭脂河桥所发生的大多数所谓爱情。我想起诺亚。
"追逐其实是一种逃避。"我对自己说。可我自己呢?我在追逐些什么又在逃避些什么?
在经历这次的采访之后,梅子忽然瘦削下来。她还是那样的坚强,好象是在和世界抗争着些什么——发了几天烧,自己在家吃了退烧药,却拒绝去医院。在床上她还盘算着下期的节目。
我在网上查到一个网友的帖子,某县有血头长期非法采血。以至农民放弃务农,天天在家躺着,等血头来了卖一次血,海吃几天;再躺着等下一次。我想这是哪里出了问题。那些农民兄弟们现在心里想的什么,要的又是什么?这是什么样的一次活着?
我没有告诉梅子,怕她又急着马上出发。我想等着她好一些。
从接到恐吓电话之后我就被留在梅子家,他们专门把书房腾出来给我住。在那里我忽然成了一个受宠的小孩子,我不明白为什么。这种关切来得太快太奢侈,让我一个没有享受过家庭温暖的人不知所措。
若非说,他在见我第一面的时候吓了一跳,觉得特面熟似的,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我问过他的家乡,他是在这小城长大的,有一个平凡而幸福的家。算起来他比郑挚老师要小六岁。
算了,有些问题根本没有答案。该是什么就是什么,也许是轮回也许是巧合。
他们像疼一个弟弟一样对我,梅子甚至和若非抢着认我做弟弟。梅子说,小孩子,你很招人疼。看你那样子,冷酷而热诚,聪明而灵异;嘿嘿,还有,满清秀一个男孩儿,怎么老是有点含胸缩背似的?对,把腰给我挺直了!好了,够精神!
梅子他们不会懂得我的畏缩。我在学着去看这个世界,可是我看到的终于只是失望。不经意地含胸缩背那是由于我的自卑——我不知道,我该怎样活过自己的一生。我近乎变态地狂喜着属于自己这片无人的荒岛;我对自己无力地叫嚣着要好好起舞——而永远没有音乐的荒岛上,我常常忘记了该是怎样的舞姿。
如果梅子他们知道了我的一切,他们还会对我这么好吗?我不敢想。
在他们家我不止一次喝醉,可能也丑态百出。若非说,小孩子,你很孤独。你为什么一喝醉就哭,还一个劲说,让我们离开这里吧离开这里吧?
是的,离开哪里?我又该往何处去?
在那间小小的书房,我又开始和自己作爱。我觉得自己是可耻的,因为在那些迷离而潮湿的梦里,不止有一人多次出现。郑挚,大学同学,彤,小刀,若非,梅子,甚至养母。我一次次在高潮中虚脱,昏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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