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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才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痛哭,泪水从脸颊漫延而过。
我觉得毕生没有这么恸哭过。在亚宁被推向火化室的那一刻,我虽极其难受,却没等我哭,那崩天坼地般的哀痛就将我击晕过去,后来一睁眼,亚宁的骨灰盒就在眼前了;而现在,我面对的是还有遗体形象的周扬,我能看得见摸得着的弟弟。
大夫们摇头出去,只有小刘紧紧抱住我说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我便放纵自己一直一直痛哭流涕,直到再没有泪水出来,直到全身冰冷、手脚麻木。我的嗓子极痛极痒,却喊不出话来,只是越过小刘的肩膀,怔怔看在床上已经停止了呼吸的周扬。
小刘见我不闹了,才松开手,沙哑着声音说:去看看周扬吧,你永远不知道他有多爱你!他是刚才你打电话过来那会儿咽的气,他那时正难受得厉害,手一个劲抓胸口的刀口,抓得鲜血淋漓的。我告诉他你打了电话过来,他才哭着笑了笑,两手一撒,就去了。
我跪在周扬床前,揭开白布,看见那张漂亮的脸,那头咖啡色的漂亮的长碎发,那只打在左耳垂上的漂亮的银耳钉。他的脸上,细而且长的眼睛轻轻闭着,长而且黑的睫毛覆在苍白的眼睑上,像一个凄美而绝望的微笑。
我用手理了理周扬凌乱的长发,看他那平静得仿佛睡着了的脸庞。我不明白,这么个漂亮的脆弱的善良的孩子,从没有想过要伤害谁,相反地一个劲为别人着想,为什么他会遭受这样的结局。上苍给他安排的这是种什么宿命阿!
想起在火车上的初遇,想起他在天琴剧院为等我而受伤,想起他和我大年初一在大相国寺彻夜长谈,想起我们在我家开party,想起在清明上河园他的晕倒,想起他最后一次和我说话说他不是G.我再哭不出来,但排山倒海的揪心让我痛不欲生。
用手轻轻抚摸他赤裸的胸口,那因作了数次手术而留下的重叠交错的刀口,几条长长的刀疤触目惊心。每条刀疤两侧都凸着两排抽线后留下的小肉疙瘩,密密麻麻的看得人心碎。而最后那条新的刀疤还带着缝伤口的线,都给血浸染成了一种深红色。
我摸着他还软软的甚至还稍有点体温的胸口,我渴望他能重新拥有呼吸和心跳,希望他能坐起来说:玉宁,你来啦。
但是他没有。于是我低头吻着他的漂亮的额,又痛哭了,抱着周扬不想放开,只想和他一同死去,一同死去。
那一刻,我才明白,我是有多深爱周扬。
38.长发三千
额发留得很长
一直垂到嘴角
掩住了额心的烟花烫
掩住了一双瞌睡眼。
他们问为什么啊
我只是不想我的爱人
看到我的伤疤。
虽然,
他已经不会再为我流泪。
当我面对安安,要继续装疯卖傻不要再回到那个环境时,安安抛出了杀手锏。他说,小玉难产死了,亚宁也快不行了。
我的泪一下就蒙住了视线,眼睛里升起一层浓浓的哀伤的雾气。
我无法再伪装自己,因为安安很明白哪些东西可以真正刺痛我,哪个地方是我的最柔软。无疑,他拼命地这样刺激我,无非是想让我跟他回去,我虽然极憎恶那样的环境和生活方式,但我必须要回去,因为安安迫使我又记起那些本来我已经强迫自己忘掉了的人和事儿。
我想,这就是宿命,加入上苍要我卷入这场纠杂的纷争,任凭我躲到天涯海角也是无尽于事。正如,我用小军这个化名逃到这片穷乡僻壤,上苍却冥冥间差一个安安来拉我回去。
一刹那,所有以往的记忆全部苏醒。小玉,亚宁,阿威,白衣,小红,一个个又回到脑海。我离开他们已经一年零三个月了,在这么长一段时间里,我不晓得又发生了怎样惨痛的事儿,但听安安的话,我知道那些事儿是我无法面对的。
小玉,那个自从我放弃了苏菲之后第一个最喜欢的女子,却因为我的孩子难产死掉了;我的弟弟亚宁,那个我一直疼爱的孩子,我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但安安说他快要不行了。我既然知道了这些,我又怎么能再忍心装白痴!我是如此地爱他们,但却在他们最后时刻我逃开了。我这还是个人么我!
我抹了把泪,强笑着对卜老板说:卜叔,谢谢你一年来对我的关照,可我欺骗了你。我不叫小军,我叫玉宁。现在我必须要回去了,有空再来看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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