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亚宁。
他一把掀掉我们身上的被子坐起来:大夫说你休息一下就会醒,你果然没事儿。接着他扑过来用力抱住我,也不哭也不说话,只是死死搂抱着我,恨不能把我勒进他的身体里去似。我几乎快不能呼吸。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松了点手,但仍用双手握住我的肩头细细打量我,强笑着说我的亲哥哥好哥哥终于回来了,你怎么瘦了这么多黑了这么多!
我在灯光下看亚宁,仿佛是作了一场梦,因为我觉得刚才还是在给人洗车还在和卜姨吵架,镜头一转我却又和亚宁拥抱了。我细细看他,亚宁才是真的瘦了黑了,一双细细的眼睛深深陷进去,颧骨挑得老高,像爸爸的脸那样嶙峋苍老。
我用手捧住他的脸:你恨哥么!
恨!当然恨!亚宁说着伏在我肩头上狠狠咬了一口,一阵锥心的疼痛后,亚宁的唇停在我半裸的上身不动了,用唇温柔地抵住刚才他咬过的地方。
好一会儿,他才说:哥,你不是答应过我不论我犯什么错你都不离开我的吗,你为什么不守信,让我这一年来找你找得好累。我有错你可以打我骂我可就是不能离开我。说着,我感到几滴热热的泪水落到我背上,顺着脊沟往下滑。
我说亚宁对不起。亚宁忽然反常地扳过我的头狠命吻我,我的嘴唇和鼻子给他啃咬得生疼。我说亚宁你留鼻血了。
亚宁一惊,像触电似放开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看到指尖上自己的鼻血。他发疯似扳住我的脸喊哥,把进你嘴里的血全吐不来快点全吐出来。
我问怎么了,他也不回答,捞起枕巾狠狠在我脸上擦拭,想要把粘到我脸上的每一滴血都要擦去似,然后他用枕巾捂住流血不止的鼻子跳下床,连拖鞋也来不及穿便往外头的洗手间跑去。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了。
当我赶过去,洗手间的门紧紧反锁着,我叫他也不开。我站在椅子上,透过门上的窗子看到亚宁正蹲在地上往走胳膊上系橡胶管,他右手扯着橡胶管的一头,另一头咬在牙齿间,一双雪白的小虎牙上满是鼻血。他光着的脚旁,一直超市装零食用的白色塑料袋打开着,里面放着几支针管和其他几个褐色的小药瓶。
亚宁咬着橡胶管的嘴狠狠往后一掣,紧紧将胳膊勒好,便伸出右手颤抖着抓起一支细针管。那支针管里有半管淡黄色透明的液体,细而长的枕头上,闪烁着让人肌肉发疼的白光,邪恶而狠毒。
亚宁一针扎下去,显然他意识已经有些混乱,没扎到血管;他拔出来,眯着烟凑到血管贲张的左前臂看,又狠狠一针,才算剜了进去。脸上浮现出既痛苦又痛快的诡异的表情。
我忽然喉咙里极干极堵:我的亚宁,他居然吸毒。他在吸毒。
39.云上
云上他们临风伫立
长发猎猎,白袍飞扬
他们俯望着说
回来吧,该回家了
为了你一个轻飘飘的承诺
我在红尘久久留恋。
而每次我回头看你
你的眼神,拒绝而陌生。
我一直执著地爱着你的承诺
连同你的残酷和冷漠
抚摸着周扬的遗体哭到全身冰冷,抬头往窗外看,开封的春夜,温柔而残忍,像棉团里的钢针。它悄悄地将朋友从我身边掠走,一个个,不留痕迹。
小刘师傅说,玉宁,现在谁心里都不好受,可一直难受也不是个办法,咱得给扬扬安排一下后事,让他安安稳稳地走你说是吧。对了,明天,明天最迟后天,雷子就赶回来了,到时候你劝着他点,他和扬扬的关系不一般恐怕他受不了。
我点点头。
我想问周扬临走前有没有留下什么话,但我却哑着,说不清一个字,一开口就是嘶哑难辨的音符,像声带被固定住不会震动了一般。我看看小刘,他明白我的意思,便说扬扬刚才那会儿也知道自己不行了,但他当时是死活不让我告诉你,他说明天是你成亲的日子,他不想让你知道。
小刘看了看我,还是说了出来:他倒是说了几句话,他说你可以不认他这个兄弟,但你一定要人周副这个爸爸,周副所做的一切都是对你妈妈的一片痴心;还有,他要我转告雷子,让雷子照顾你,像照顾他那样用心。
共37页 上一页 ...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