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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芽接过整哭得撕心裂肺的贝贝,蓬松着头发坐在被窝里,揭开旧的小红夹袄给贝贝喂奶。昏黄的小灯泡下,月芽低着头看正在将头拱在她怀里大嚼的贝贝。她的表情给头发掩住了,我并看不见,但我肯定那是极其哀伤的神色。
过了好大一会儿,贝贝吃饱了就将小脸埋在她怀里睡着了。她轻轻拍着贝贝,轻轻哼着一首我们童年的歌谣:
日头落,狼下坡
见谁抓谁跑不脱
跺,跺,跺三脚
黑里白里别找我,黑里白里
我仿佛又看见那几个顽皮的孩子,一个个岔腿骑在村西的桥头上,看着渐渐西沉的太阳,一遍一遍唱这支古老的歌谣,想吓住那些刚从地里收工的叔叔大伯们和从河里淘米刚回来的婶子大娘们。结果唱到天黑没吓住别人,反倒把自己吓坏了,一个个撒脚丫子往各自家跑,边跑还边唱跺,跺,跺三脚,生怕给下坡的狼抓去似,惹得路边乘凉的爷爷奶奶们哈哈大笑。
可是这一切,现在都成了抓不住的记忆的影子了。
大婶坐在床沿,替月芽理着头发说:别唱了啊闺女,孩子好不容易睡着了,别再吵醒了他。
大婶从月芽怀里轻轻接出贝贝,说:早点睡吧,都折腾到三更天了,眯一会儿天就亮了。还有,玉宁啊,你还去楼上你羽林哥的屋里去睡吧,你月芽妹子每天都收拾着,倒还干净。
坐在这间久违的房间里,透过窗子看外头漆黑的夜和簌簌下落的雪,心中极不安宁,说不上来怎么回事。我给周扬发了个短信问人是不是经常会很烦躁却又说不出为什么啊。
令我意外的是,都凌晨三四点了,他居然没有关机,而且马上回复:你在哪里!
我又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个曾经是我、亚宁和羽林的私人小天地的房间。
当我们还是六七岁时,也就是89年前后,大叔的砖瓦窑场生意达到了顶峰,连县里头都给大叔颁发刻着“致富能手”的镏金大匾。财大气粗的大叔就用自己的砖瓦盖了这座三里五村第一幢三层小楼。
我们的私人小天地就在最顶层。那时的我们是最快乐的,疯天疯地地变着花样玩,累了就躺在屋顶的阳台上看灰鸽子阿来飞来飞去,嘹亮的鸽哨像拉响的警笛在空中回荡;还故意把塑料凉鞋丢到楼下去,让黑狗屁屁颠着*下楼去捡。可直到我们十岁时,亚宁不小心掉到大叔窑场挖土形成的水坑中、羽林用肩膀把他顶上来自己反给淹死后,这一切的幸福都给时间注销了。甚至连同记忆。
十多年来,关于老家和羽林的记忆在我脑海里是一片空白,直到重新踏上这片土地,所有童年的记才如同开水的气泡从锅底浮出一样陆续浮现。这一会儿,我只能用四个字来概括:
寻忆旧地。
我把这四个文绉绉的字发给周扬,他马上回问:什么叫寻忆旧地。
我边用左手大拇指编辑短信,边站起来四处寻找我童年的记忆。我把我看到的一切统统用最华丽的辞藻告诉周扬。说来奇怪,当初我拒绝周扬送我回家,是因我怕他参与到我的生活中来,现在却把心中最深处的话都讲给他。我想这大概就是俗话说的神交吧。
我把短信快写成了散文或诗:
“墙上用铅笔歪歪扭扭写着‘我再也不和羽林玩了’的幼稚的字迹还在,我们小时侯玩过的蝈蝈笼还在,甚至咬了一口的苹果还放在床头的矮凳上,已经风干成一团褐色的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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