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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那是一个周日,彤的父母说有事不来了。然后我们就一起欢度周末。
这是多好的一个词啊,欢度周末。
在第二天上午我们还赖在床上打闹。忽然,大门有钥匙捅进门锁的声音。
彤警觉了,变了脸色。
“是我家人!”他几乎语无伦次了。
我们所能来得及做的事就是各自抓了一本书,钻进被窝,远远地侧身而卧,装做沉浸书海的样子。
彤的妈妈是一个很有教养的中年教师,她说;彤彤你好久没有回家了,我顺道来看看。
你的被子该拆洗了。她说。
我不看她也不看彤,后来发现她根本没有看我一眼;母子两个胡乱讲了两句,她就说要要去办事了。她转身出去,轻轻锁上门。
警报解除,彤扑过来咯咯笑了。
我们继续笑闹。等到肚子饿了要起身的时候,才想起我们所有的衣物都脱在客厅。
彤的面色煞白。我们赤裸着走进客厅,看到我们昨天晚上的杰作。那时候以为这是浪漫。
我们的衣裤是从沙发上脱起的,一直丢到了卧室的门口。他的内裤凌乱地压着我的。
我们楞在当场,忽然间发现我们原来一直是在夜幕下活着,贼一样偷偷地活着,没有明天没有未来地活着。
想起他母亲异样的平静,我们不寒而栗。
我什么也没说,终于明白了我们卑微的没有希望的未来。一张无形的大网从天而降,我们是在绝望地挣扎的鱼儿。
我在网里生猛地扑腾着,直到筋疲力尽伤痕累累。
那几天彤一直没有和我联系,手机总关着。我预感到发生了什么,我盲目地期望着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什么事也不会有;可是我知道是在自己骗自己。
我终于敲响了彤的门。
没有人回应。
我拿出了钥匙。
在捅进锁眼的一刹那,门开了。
彤的妈妈站在门前。她温和地说,找彤彤吗,请进。
我手足无措地坐在那里,我没有想到我的敌人是那样的强大。她没有说话,自顾自地收拾着彤彤的书本衣物;良久,才说,“我家彤彤搬回去和我们一起住了。”
我马上知道发生了什么,知道一切都完了。
我起身告辞,她没事人似的说,“再坐会儿啊,我也想和你聊聊。”
她举止得体讲话有分寸,有礼貌地让我绝望。
“我家彤彤是个乖孩子,”她竟然冲我笑了笑,“也很不懂事。”
她起身给我倒了一杯水,递到我手中,然后看着我的眼睛说,“我怕影响他学习,让他搬回去和我们一起住了。以后你想找他,就去家里坐坐。”
我再也坐不下去,全身瘫软,头脑木木的。我无力与这个极有教养的女人周旋,我低声说,“我该走了。”
终于到了梦醒的这一天。我早该知道,彤彤不该和我在一起。一切都只是错与罪。
她起身送我,在门口盯着我的眼睛,忽然说,“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逃出了那座楼房,心如死灰;我知道自己要眼睁睁地看着彤的离开。以前的自己只是做了一场不忍打断的梦,现在我醒了,醒来以后是彻骨的冷。从她的目光里我忽然明白了自己有多可耻;我又一次被别人用不见血的武器砍倒,在血泊中发现自己是一头发着梦的怪兽。
几天来我什么也没做,我又能做些什么——在回到现实之后,我是一只站在路口的螳螂,徒劳地挥舞着双臂。
我躺在自己的床上,思绪回到漫长的回忆之中,在那条河流中我漂浮着漂浮着。
火车不要停啊火车不要停,我不在乎它的终点或是方向;我只想火车就那样永远地开下去开下去。
无边的黑暗中我打开烟盒,把所有的烟倒着插进烟盒;我一支一支地抽着许愿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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