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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弃儿
流浪在夜的隧道我没有阳光踢着破铁罐空想我是个乖孩子没有人的时候才偶尔坏一下
眼保健操和实现四化校运动会震耳的喇叭2000年我盼望着到那一年我该有多大
我是个弃儿时光的弃儿我没能留住时光我什么也没能留下就象我们没能留住对方
彤很喜欢回忆。他说他永远也忘不了小学的课间操,一个女声在大喇叭里说,“为祖国,保护视力,到2000年,实现四个现代化——”;全校学生一起做眼保健操。彤说那时他很安心,因为他觉得大家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区别的一样,全校都是黑压压做着眼保健操的人头。有时候他想,其实我们就是一群蚂蚁,被大喇叭呼来唤去的蚂蚁。
他想起自己也是一只普通的蚂蚁他就很安心。是的,自己和别人没有什么不同,他对自己说。直到到了高中他发现自己不可抗拒地仰慕学习好操行好的男生。在认识我之前,他一直把自己叫“糊涂”,他觉得这样就会糊涂着不把自己划进某一个圈,一个特定的圈;他不喜欢特殊,特殊意味着孤独。
彤是有家的,可是他说自己是一个弃儿。
彤的家境不错,他自己占着一套房。他的父母是那么的放心这个乖巧的孩子,粗心地放任。
我开玩笑说他爸爸应该改名叫“江河水”。彤从背后给了我一捶。他的爸爸是教授,每天心中只有学术,回家话不多,拉起他的二胡,悠悠地不知疲倦。
我说,你爸爸不会是自恋吧?不会也是这种人吧?
彤飞过来一脚,淡淡地说,你别气我了,家里有一个这种人就够丢人了,还出两个?
我明白。从他用臂膀紧紧环抱我的脖子的那种颤抖,我就明白了他是一个多么害怕孤独的人。他害怕自己的特殊,特殊意味着可耻意味着孤独。
我们都是需要很多爱的人。
我说,也许是你的父母不知道该怎样表达对你的爱。
彤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那年正在复读。
他父母偶尔会在周日来看他,于是他接到电话知道父母要来,我们就放假。
他不会照顾自己,还经常胃痛,失眠。我担心他在我不在的时候身体不舒服,一次一次跑药店给他弄齐了所有的常备药品。那几天药店的售货员以为我要出国。
感康,吗丁啉,达克宁,肠胃康,邦迪,去痛片,安定。
那些日子我叫他“乖”,他叫我“哥”。
我们就那样肆意地快乐着,没有去想过未来。每次彤呢喃着说要和我永远在一起的时候,我就紧紧搂住他,用力绞着他的手不放开。感觉一放手就会永远失去他,也就失去了我所有活下去的希望和理由。
我们暂时忘记了所受过的苦楚;和他在一起我幸福地不敢流泪,也不敢,去想明天有多遥远。
在几年以后,想起和他在一起的感觉,我不止一次泪流满面;我终于明白,那些日子对我们来讲,已经奢侈得近乎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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