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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已无言以对。我想象着这样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么不能再奔跑,不能再凝望,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这对郭姨,平心,我,甚至认识安的每一个人都是很难接受的。特别是我,除了同样的痛苦,我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罪恶感。
“我想知道他是否已经出现精神上的某些症状?”林医生看着郭姨又看看我,“比如幻听,神情呆滞,反映慢……或者,脾气暴躁,喜怒异常……”
“没有。”我答得很坚决。
他将头转向郭姨,等待她的答案。
“他就是没有以前爱说话,喜欢一个人呆着。”
“可他和我说很多啊。他昨天晚上还给我说他姐夫出差的事啊!”我怀疑地看着郭姨。
医生很好奇地看着我,然后不失礼貌地问:“请问你是患者的……?”
我沉默了。
我该怎么说?我能怎么说?说是他的哥哥,病人履历上家属里又没有我的名字;说是他的好朋友,情理上勉强过的去,可过分的了解又有些牵强;说是他男朋友?老天,那只能换来雪上加霜的尴尬。
“他是我干儿子,俩孩子从小一块儿长起来的,跟亲生的一样。”郭姨适时地说出了这句话。
在医生很信服地点头时,我感觉眼睛湿湿的。有那么一刻,我觉得‘干儿子’这称呼很好笑,这三个字掩盖了多少事实,平复了多少尴尬!但马上又觉得自己太肤浅,这三个字同时又是某种程度上的理解和爱吧?郭姨是疼我的,从小就是,她在尽自己所能地给我修复着有些破损的尊严。在她眼里,无论是什么,我都是被关心,被呵护的。我不应该再奢求其他了,那样我就太贪心了。
医生就安目前的身体状况做着说明,并征求郭姨对治疗的意见。我听得稀里糊涂,那些专业术语根本让人摸不清他的病到底有多严重。但我从这将近1个小时的谈话中明白了两个道理:一是安的病只能越来越重,直到最后离开我;二是我们能在一起的时间不会很长。
快结束谈话时,郭姨去了洗手间。
“医生,他经常想一些生与死的问题,有时候确实神色黯淡,这算是精神问题么?”我忧郁地询问着,声音流露出紧张。
“患者因为很清楚自己的情况,从而开始对生命担忧,这是很正常的。不同的性格对待死亡的态度是不一样的。我觉得平安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这一点从最初他面对自己的病时,那种平静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了。”林医生很和气地解释着。
“他很清楚自己的病吗?”我不解。
“是的,当初谈的时候他也在场。”
难到说他早就知道会有晕倒,昏迷,失明,瘫痪,甚至再也不能醒过来的时候?难道说在那些应该了解他病情的人里,我是唯一一个被隐瞒的?他对我一直小心翼翼地隐藏,为的就是让我不了解,不担心?安,你真残酷,让我蒙在鼓里,还想着只要好好治疗你就能痊愈呢!我真傻,明明自己有预感的,却宁愿天真地信任你善意的欺哄。
“你也不必担心,即使会出现严重的精神问题,我们也能很好地进行控制。”医生依旧安慰我。
“那我们能为他做什么呢?”
“尽量让他放松心情,别让他有太多活动,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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