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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陈丰不乐意了,叫了起来:“你放开我哥哥!”
宁暮远对他的话听而不闻,举起陈不语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泪水悄然滑落,低着声压仰着情绪,一声接一声地轻轻呼唤:“亦尘,亦尘,亦尘,亦尘……”
此时,就连敌意甚重的陈丰都觉得这个宁暮远其时、好象、真的有点可怜。
第十二章夜色茫茫陈丰失魂落魄地回到小凤山住宅里,一个人静坐到天黑,在害怕和毫无主张的双重作用下,终于拿起了电话。
两个小时后,唐昀飞连同他的那辆摩托车一起出现在门前,车上还挂着外卖。
陈丰看见他,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唐昀飞是他现在能够想到的唯一救星。
唐昀飞给吓了一大跳,连忙扶住他。这一扶才发现孩子浑身发烫身子在微微打着颤,于是变扶为搂。唐昀飞半搂着陈丰在沙发上坐下,才开口道:“陈丰不怕,老师在这里。告诉老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哥哥,哥哥他……他被人带走了……”一句话说到这里,陈丰已经是泪流满面。
“被人带走了?你哥是个成年人了啊,怎么会?陈丰你好好说。”
“唐老师,你……不知道,”陈丰泣不成声,“我哥他……他不是……普通……普通人……他是……”
唐昀飞耐心等了一会儿,看陈丰半天说不出话,忍不住寻问:“你哥他是什么?”
陈丰的情绪稍稍平静了点:“我也不知道。今天我们在河边写生,来了个人。他好象跟我哥很熟,然后……然后……”
“然后怎么了?”
然后怎么了?
就在陈丰开始觉得宁暮远有点可怜的时候,宁暮远放开陈不语的手,站起身,人已经恢复了平静:“亦尘,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当年不告而别,这么多年毫不音讯,要不是这次你受了重伤气息外露,还不知要再等上多少年才能找到你。”
陈不语看着他,目光慢慢变冷,说出的话中已经有了警告成分:“宁暮远你不要过份。”
“过分?是你过分吧,亦尘?我们在一起不好吗?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我?我对你怎样你难道不明白?而你,你又是怎样待我的?”宁暮远居高临下地看着陈不语。
陈不语毫无回答他一连串置问的打算,眼中露出的情绪只有恼火和疲惫。
宁暮远见陈不语不回答,又转头看陈丰,冷笑着道:“一个完全没有天赋与修真绝缘的尘世俗人,你还要陪他多久才到头?亲眼看着他生老病死,你还没有受够?”
宁暮远这下踩到了禁区,陈不语脸色一下沉了下来:“宁暮远,你说够没有?我从来没有请求过你的帮助,我不欠你的,我的事没有你说话的份。”
“没有我说话的份?我为了你,可以不要修为,可以舍却性命!亦尘,你告诉我,为什么要那么执着于一个凡人?我哪点不如他了,为什么你就不肯接纳我?我们在一起作一对天长地久的快活神仙,不好吗?”
“记得很多年前我就告诉过你,你口中的这个尘世俗人,对我来说,就是一切。暮远,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我们之间只能作朋友。你一意孤行,我唯有一走了之。今天我再把这话最后说一遍,希望你不要再缘木求鱼。”陈不语这番话说得疲倦之极,显然这个宁暮远曾经是他的一大头痛,今日重逢于他来说,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宁莫远这时再次单膝跪地,双目直视着陈不语的眼睛,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狠心凉薄若斯,亦尘,你还有心吗?”
“我的心根本不在你身上,你觉得有意思吗?”
“现在是不在,可是将来呢?将来的事,谁说得清。”宁暮远露出个绝决的笑容,继续说,“这次你受伤是天意,一切都是天意。以前你功力在我之上,我拿你无可奈何,可是这次,这次是上天助我,我若是任这么好的机会白白溜走,那就不只是个‘笨’字了得了。”
陈不语紧盯着他,没有说话,他的眼睛已经把想说的一切都说了。
“想不到我宁暮远也有说出这种话的一天。”宁暮远自嘲的笑笑,然后看着陈不语温柔的道,“这都是让你给逼的,亦尘!”
话音刚落,陈丰只觉得眼前景物扭曲了几秒钟,眨眨眼睛,再看时,宁暮远和陈不语已经双双渺无踪迹……
听陈丰讲完,唐昀飞点了支烟,陷入沉思。烟头上的火光映在他眼睛里,时明时暗,也不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过得片刻才象是猛然醒悟过来,指指桌上的外买,对陈丰柔声说:“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带了外卖。”
陈丰摇摇头,哥哥不见了,他哪里还有心思吃东西?唐昀飞也不勉强,把外卖放进冰箱。转过身向陈丰道:“你象是生病了,到楼上洗个热水澡然后好好睡一觉,明天才有精神跟老师一起去找你哥哥。”
陈丰没有起身,他头晕得很,小声问:“唐老师,要不要找警察?”
唐昀飞苦笑:“我看还是不要了。这事太玄了,警察肯定不会相信。再说了,那个人的本事你也见过了,找警察有用吗?”
说完拉起陈丰:“你放心,听那人的口气,他不会伤害你哥。倒是你,千万不要病了,不然你哥哥回来可要生你的气。”
陈丰一晚上没有睡好,他作了一晚上恶梦。一会儿梦见自己和哥哥在森林里,四周都是白茫茫的大雾,一转身,哥哥不见了,他四处寻找,可是只看见一双双恶狼的眼睛;一会儿又看到哥哥和那个宁暮远在一起,自己向哥哥跑去,却怎么也迈不开步子,拼了命地叫喊,可哥哥又不理会自己……
“陈丰陈丰,醒醒,醒醒……”
陈丰醒来的时候发现唐老师坐在身边,正用一张湿毛巾在擦他脸上的汗水泪珠。
看他睁开眼睛,唐昀飞露出个温和的笑容,问他:“作恶梦了?你叫得好大声,我在客房都听见了。”
“对不起!”陈丰有气无力的说。
“对不起什么?”唐昀飞笑了,“你又没有做坏事,为什么说对不起?”
“我把老师吵醒了。”
“那算什么事。老师在这儿就是为了照顾你,让你作恶梦,是老师没有照顾好你,老师才该说对不起。”
陈丰没有回答,以他的阅历,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唐昀飞目光柔和地望着他:“老师陪你睡好不好,这样就不用害怕了!”
陈丰身子一僵,这才意识到自己在老师的怀里,连忙挣扎着向旁边移动。
“怎么了,给老师一起睡不习惯吗?我看你平时好象都是和你哥哥一起睡的。”唐昀飞一边柔声说,一边轻轻按住陈丰的身子,止住了他的动作。他上次写生时因为出了事故,不得不借宿陈家,已经发现了陈丰陈不语住在一起的事情。
陈丰摇摇头:“不要,你不是哥哥。”
陈丰这个回答老实又直接,一点也没有意识到有何不妥,却把唐昀飞听得大感挫败,眼中闪过一丝恼怒,随及恢复一惯的温和:“好,老师看你睡着了,就回客房去。小丰乖乖的,老师和你在一起,什么也不用怕,只要不害怕就不会再作恶梦。”
听了唐昀飞的话,陈丰突然想道:不对,和哥哥在一起,才什么也不用怕!
陈丰不知道,他和唐昀飞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两双眼睛的紧密注视下。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不是哥哥’!”沉沉夜幕里,一个开朗中带着几分粗犷的声音边说边笑,却是只能闻声不能见人。
“我当然不是‘哥哥’,我是果果。”这是个清清淡淡的声音。任何人听了这个声音,只怕都会生出看一眼声音主人的强烈愿望。
十分开朗另加三分粗犷的声音还沉浸在刚才的话题之中:“这个谢然,永远老老实实,偏偏时不时地总能说出点儿话把人气得半死,生生世世一个样,从来没有长进!”
清清淡淡的声音中有了一点怒气:“你还要在这儿看多久,到底去不去办正事?”“果果,这你就不懂了,对亦尘来说,守好他的宝贝谢然,才是正事。”
“你想偷懒就早说,这里有我就足够了。”
“你?不行,你小孩子一个,我怎么会把你一个人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谢然是亦尘的宝贝,你是我的宝贝!”开朗的声音中多了十足的理直气壮。
“柯、华!亦尘现在很危险,你还算不算他的好朋友?”清清淡淡的声音中恼怒成分更浓,“你的手在干什么,你放开手……”
“果果啊果果,我认识亦尘千多年了,那小子看上去纯良无比一副期文模样,其实冷漠到了骨子里,他要是真的发起脾气……哼,招惹亦尘,连我都不敢,宁暮远是日子过得太腻烦了!你又不是不认识暮远,他象是会伤害亦尘的样子吗?”
“可是亦尘受了重伤……”
“你听他的。再重伤也没有被人这样欺负的道理!再说那个走灵人也就七、八百年的功力,能把亦尘伤到什么地步?”
“我不管,我就知道亦尘受了重伤,连陆判都这么说。既然亦尘传讯求救,他肯定有危险。”
“随他怎么说,我就是觉得亦尘在玩花样,也不知这次他是在骗谁?!”
“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柯华,你倒是去不去?你算哪门子好朋友?亦尘于我有大恩,你不去算了,我自己去,反正我的功力又增进了不少。”
“喂,喂,果果,好果果,你一个人跑哪去……果果,不要发脾气,你信我一次,听我说,喂,喂……”
声音越来越远,渐不可闻……
第十三章朋友
第二天,陈丰是被人唤醒的。
“小丰,来,把这碗药喝了。”
柔柔的声音,好熟悉……是……哥哥!
陈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想要睁眼去看,却觉得眼皮重逾千斤,象被谁用胶水给沾在了一起,过了半天好歹撑开一条缝——坐在床头端着药碗的不是哥哥又是谁!
陈不语把药碗放在床头柜上,伸手把他抱在怀里,吻着他的额头,轻轻说:“你看你,病成这样,想急死哥哥啊?”
陈丰把头埋在他怀里,哭了。哭声不大,却是实实在在的痛哭。他这一哭,一直哭了二十来分钟,很难想象那么个一天到晚开开心心笑着的孩子,会有这么多眼泪。
陈不语一直紧紧搂着他,右手不停地顺着他的后背,任他眼泪鼻涕流满自己前胸。直到看他开始抽泣,才开口说话:“小丰,我们可说好了,现在哭够了,呆会儿不准再哭了。”
“偏要!”
陈不语一边拿了纸巾替他擦脸,一边含笑说:“难看死了,你还偏要呢!”
陈丰撅着嘴,过了半天,才闷闷的说:“哥哥,我怕你不回来了。”
经过刚才那一阵哭,他一双眼睛又红又肿,现在沉着小脸撅着嘴,模样实在有点滑稽。陈不语觉得又是心痛又是好笑:“怎么会?小丰是哥哥的宝贝,哥哥怎么会扔下小丰不管?!”
“可是,可是,昨天晚上,我怎么叫你你都不理我!”陈丰委屈极了。
陈不语哭笑不得:“傻小丰,你那是做梦啊。”
“做梦也不行!”很少看到陈丰这么不讲理的时候,大慨这是他哥一人才能享受到的特殊待遇。
“好,好,做梦也不行,来,把药喝了,小丰乖。”
陈不语正要去端药,却被陈丰紧紧抓住了手:“哥哥,昨天那个人有没有对你做坏事?”
“宁暮远?他没有把哥哥怎么样。”陈不语亲了陈丰的小脸一下,“放心,你哥哥很厉害的,就算受了伤也没有人可以欺负到哥哥。”
陈丰瞪大了眼睛,可惜他现在再怎么瞪,那双红肿不堪的眼睛也漂亮不起来:“哥哥,陆判说你不是人也不是鬼,你到底是什么?”
“哥哥也不知道自己该算什么。”陈不语叹口气,他实在不想讨论这个问题,陈丰还小,有很多东西他无法理解。可是最近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又逼得他不得不说,“说是人吧,哪有活了一千多年还不死的道理?鬼吧,你哥又真的从来没有死过,鬼也算不上。仙呢,你哥修真修了个半吊子,连个散仙都不够格……象哥哥这个样子的‘人’,世上虽不多却也有几个,最长用的说法,就是‘活在三界外’。”
陈丰听多了哥哥的鬼怪故事,知道三界指的是仙人冥三界。其实这句“活在三界外”,里面的名堂大老去了,可惜陈丰想不到那么远。他想了想,问出个孩子气十足的问题:“那妖呢?算不算妖?”
陈不语敲了敲他的脑袋,笑着说:“妖你个头,你哥哥爹妈都是人,怎会是妖?”
“你的名字是不是叫一成?”
“哥哥的本名是刘逸,字逸尘,跟师父修行之后,师父说我尘缘牵绊太深,修不成正果,干脆叫亦尘算了,取‘身在三界外,亦在红尘中’之意,所以大家都叫我亦尘。”
废话,知道他叫逸尘的那些人早已作古,连鬼都不知道已经作过多少回了!他的朋友也罢仇人也好,只要现在还活着的,都非常人,当然只知道他叫亦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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