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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分别时,铭心哭了,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人来人往的车站广场上,哭得很伤心。哥哥铭远突然见到他的眼泪,有些措手不及,路人的注视又让他慌乱、懊恼。他低喝道:“你犯啥子病了,光天白日站这儿哭,不丢人啊?”
“铭远,你上大学了,我却要在家里刨泥巴……早知道上大学这么好,当初我就不让你了……”铭心打着哭腔说。
铭远已大概猜到兄弟哭的原由,却仍旧想不出如何安慰他,只好搂住他的肩膀,轻声道:“唉,事情都到这一步了,哭又有啥用呢?当初也没人逼你,你还说过自己不会失悔的。”
铭心仍旧抽泣着说:“可是我现在失悔了。一想起以后的日子,我就感到害怕。”
“你怕啥子嘛?”
“往后你就是城里人了,而我这辈子只能做个农民。我怕我们再见到时,都没啥子话好讲了。”
“傻小子,你都在胡思乱想些啥啊。”铭远安慰着兄弟,自己心中却也感到不安,感到茫然,难道真如铭心所说,下次见面,两人都没话好讲了吗?难道3年前的选择,竟已注定了兄弟俩以后的日子将越走越远?
3年前,兄弟俩初中刚毕业。铭远考上了县城一中,铭心只考上了一所职业中学。暑假里的一天,父亲把两人召集到一块。叹着气说家里实在太穷了,供不起两个人上学,你们自己合计合计吧,看谁回来帮家里干活。
兄弟俩都知道父亲的意思是要让哥哥继续读书,弟弟回家种地。铭远爱读书,学习成绩打小就比铭心好得多,继续读下去,也许真象父亲所说的,能让祖坟山放点光。而铭心贪玩,屁股坐不住,不象是块读书的料。哥俩一块长大,脾性却象家门外那两条交汇的山溪,虽是水乳交融,却一动一静,意趣迥然。哥哥是“书中自有黄金屋”,而弟弟整天只爱跟村里一帮小子疯跑,上山逮鸟,下河摸鱼,春夏秋冬总能给他找到好玩的事来做,快乐得就象河里的小鱼,林子里的小鸟。爹妈大字不识几个,对兄弟俩读书管得不紧,事实上也不晓得该咋管,于是任由两个孩子象山林里的野藤,向着它自己的方向舒展。直到这一次,因为家庭的困窘,才不得已把一个难为人的选择,摆到了哥俩面前。
父亲说哥俩要回来一个,铭心就知道要回来的只能是自己了,他本来可以当场答应父亲,自己回家来种地,让哥哥继续读书。但是他没这么做,一整天,他都在等,等铭远的一句话。然而,一整天,铭远都沉默着。
夜里,两人脱衣上了床,铭远还是没说话。铭心终究憋不住了,翻身抱住铭远,问:“哥,爸说的事,你想得咋样了?”铭远没有动,反问道:“你呢,你是咋想的?”铭心有点生气,一把推开铭远:“我晓得你想读书,我也晓得你们大家的意思。谁让我不是亲生的,谁让我学习不好,让我回家种地就种地吧,我也不打算跟你抢,只想听你说句好听的话,可你啥也不说……”话没说完,已打起了哭腔。铭远凑过来,紧紧抱住他,说道:“傻瓜,你胡扯些啥啊。我没主动跟你说这事,是不晓得咋跟你说才好。爹的意思我也明白,可我自己去读书,让你回家种地,太委屈你了。我们虽说不是亲生的,可那些亲生的兄弟,哪有我们感情好?哥对你咋样,你还不晓得么?”铭远嚷道:“不晓得,就是不晓得!你不说,我哪晓得你肚子里有几根蛔虫?”铭远哼了一声:“好,我就让你晓得我肚子里有几根蛔虫。”说着一口咬住了铭心的嘴,木板床吱吱呀呀发出了痛苦的叫声。
隔着薄薄的板壁,父亲听到了这边不安宁,问道:“你们干啥呢?深更半夜的还不好好睡觉?明天可得早起割稻子的。”铭心嘻笑着嚷道:“爹,铭远在打我,逼我让他读书。”爹吃惊道:“铭远,你这哥咋当的?不许欺负弟弟。”铭远急得去捂铭心的嘴,给他咬了一口,痛得差点没叫出声。抽出手,死死捆住那具不安分的身体,铭远凑到铭心耳边,恨恨地道:“这样害我,今晚我不收拾了你,我就不是你哥。”铭心依旧嬉皮笑脸:“哼,哪个收拾哪个还难说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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