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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源喘着粗气。他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刚才两人明明还心平气和的说着话,他偏要动手,现下可好了,杨海晨终究是发飙了。这是他所希望的吗?不是。可看着失控的杨海晨,他心里还是不自觉地畅快起来。
不过杨海晨很快就又冷静下来了。跟周源相处了这么多年,闹了那么多次意见,杨海晨早已学会在周源面前控制自个的情绪。他太了解周源了。他抑压着怒火,平心静气地道:“罢了!周源,两个人的事,都到这份上了,也没得分对错了。我真不想跟你吵。咱们……好聚好散吧。”
听着这话,周源也慢慢平静下来。他定睛注视着杨海晨的侧影,刚才他那脚踹得不轻,杨海晨还低头揉着。周源默默地思考了好一会,最后,他说出了他今夜一直想说的话:“海晨,咱们别这样吧。其实真用不着这般难受的,不是吗?我结婚,那也是为了我妈,咱何必把这事看得太重?只要你别介意,以后,咱俩还是能继续……”
“我介意,我讲过很多次了,我介意。”杨海晨打断周源的话,顿了下,把心一横,说:“我不想再讲了,都没意思了。”
听罢,周源也无话可说了。面对杨海晨坚决的拒绝,周源终于意识到,他们三年的感情,怕是无法挽回了。他心里还是有点恨杨海晨这次的态度。他始终认为他俩本来是不用走到这一步的,他觉得杨海晨在这事上一点也不积极,也太执着了。他自问这三年来,他待杨海晨不薄,甚么事儿也是先想到他,而杨海晨对他,一向也是百般迁就、讨好,他不解为何一谈到结婚,杨海晨会这么决绝、无情。
他又想,如果要结婚的是杨海晨,他自己又会怎样反应?他愿意跟杨海晨私下往来吗?想到这周源马上在心里一笑,杨海晨又怎么可能结婚?周源根本想象不到杨海晨与一个女的谈恋爱的模样,杨海晨又哪里会懂得逗女孩子高兴、讨女孩子欢心呢?想必今后,杨海晨也只能继续跟别的男人胡混下去。而这种光景,是周源更不愿意去想象的。
八月中,杨海晨最后一次从员工宿舍搬回自己家里去住。他走的那一天是一个周日,周源一整天没出现过。等晚上周源回到寝室时,杨海晨已经离开了。而这次,面对着空荡荡的寝室,周源感觉到了真正的结束。
他回忆过去三年的点滴,他还是觉得自己一直都对杨海晨挺好的,起码,他付出的全是真感情。他不觉得自己有负了杨海晨,他心想,两个大男人,没有谁负了谁的说法。对杨海晨,他是真正的问心无愧。
但事实上,关于高惠的事,周源终归是对杨海晨撒了个谎。他终究是骗了杨海晨。真相是,他早跟高惠上过床了。而他们第一次上床,正正就是杨海晨撞见他俩拉手的同一天,当然,那也不是他俩第一次牵手了。
周源承认在跟高惠相处的过程中,他心中总是在盘算、在计划。他承认自己是有目的地接近高惠,与高惠在一起的每一个行动,都也经过他的深思熟虑。他很清楚自己接下来要怎样做,他不容许自个出错了,他已经打算要好好维系他与高惠之间的微妙关系。牵着高惠的手,他能看见自己的未来,他觉得他整个人生都铺排在他面前了。他决定继续走下去。
因此,在杨海晨搬走以后,尽管周源有诸多心事未能完全看开,他还是继续若无其事地与高惠交往着。高惠并没有觉察出任何不妥,在她眼中,她跟周源发展得甚是顺利。她心里十分庆幸。她暗恋周源已有一段时日,起初她以为自己是没希望了,因为周源总是对她忽冷忽热。那时候她觉得周源是挺愿意接近自己的,可她怀疑周源是早有了女朋友,才对自己这么若即若离。她便想,周源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倘若他真的已有情人,她绝不干预。
直至近日,周源明显的表现,让高惠面前终于出现一线曙光。高惠是那种表面看来率直爽快,实际是对爱情充满着幻想的女孩。在周源面前,她总摆出一副不感冒、好兄弟的模样,其实她内里不止一次赞叹周源的外型与性格。她是衷心地觉得周源是一个难得的好男人。
故此,高惠把自己的第一次献给周源了。她半点也不后悔。她永远不会忘记周源在她的初夜是那么的小心翼翼,一边做一边关心地问她“痛不痛”。她觉得这个男人是真的疼她、呵护她。她是打从心底里愿意把身心交托给这个男人。能够跟周源交往,她认为是她毕生的幸福。她是真的庆幸极了。
自周源与杨海晨分了手,周源只有一次在公司看见杨海晨。那是在公司的饭堂,杨海晨与几个同事正在吃饭,有说有笑的。周源远远的看见他,觉得他跟平常没有两样,半点异样都没有,精神奕奕的。杨海晨没有看见周源,而周源,只觉心里堵得慌。他想到今后两人还将无数次在公司里碰面,心里就溢出一股道不明的感觉,好象是苦恼,却又像是期待、满足。
让周源意想不到的是,八月末的一个晚上,他与老彭等人在自个寝室打牌,老彭忽然就问:“哎周源,你到底知不知道小杨是怎么回事啊?家里出事儿了?”
周源心里一惊,但表面还是不动声色:“出甚么事儿?他咋了?”
旁边黄狗惊奇地插话:“你不知道?”
“甚么啊?”周源止不住心慌。
这头老彭也感觉奇怪,皱着眉道:“你真不知道么?小杨辞职了。”
周源听罢心里更是吃惊不少。“听谁说的?啥时候的事啊?”
“Maggie说他昨天就递了信啦。”老彭回答。
周源说不出话了。辞职!他居然做到这个地步?为了他?周源不能够相信。这不是杨海晨的作风啊!
老彭又继续发着牌,边说:“你说他到底怎么回事啊?做得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了?”又孤疑的瞅着周源:“哎,你跟他又是咋了?早先他搬走我就觉得奇怪了,现下,你连人家不干了你也不知道?”
周源只得说:“他、他是没跟我讲过……”
旁边黄狗似笑非笑的往周源瞟一眼。“怎么,又吵架了?”黄狗见识过这两个男人闹别扭时的架势,便是时不时拿这来开开玩笑。
周源只瞪他一眼,不置可否。
以后老彭等人又一个劲的猜测杨海晨辞职的原因,老彭还直说可惜,说杨海晨搞不好再干个半年就有得升了,现下到了别的地方,又得重头做起。周源听着这些话,默不做声。整个过程周源都再没发过言。没有人知道他心里是怎么剧烈地翻涌着。
他心里似乎是到了这一刻,才真正、切实的意识到他与杨海晨的结束。杨海晨不干了,他俩就真是彻底的断了。今后……不,是再没有今后了吧,他怕是想再跟杨海晨见上一面都难了。为何要这样?杨海晨为何非要做到这个地步?用不着啊!他辞职了,那接着怎么办?他到底有没有为自己好好打算?本来,本来周源还以为时间久了,他俩也许还能再作朋友,只不过是朋友。可现下……真的断了,甚么都断了,完了。
前一刻,周源还觉得前路清晰无比,没有甚么再值得担忧。可剎那间,他感觉到了难以遏制的心慌,使他几近窒息……
[next](三十八)
两个月过去了,快十一月时,杨海晨终于找到新工作。他松了口气,他想,这总算是对双亲有个交代了。
他想起刚辞职那会儿,父亲是真给他气昏了头。那时候父亲厉声质问他:“宿舍不住了,工作也不要了!你到底想怎么样?!”杨海晨半个字也说不上来。往后母亲又问过他,看着母亲开始花白的头发,杨海晨感到了愧疚,他告诉母亲,他想换个新的工作环境。
以后杨母又跟杨海晨谈了好久,她是真的对儿子不放心。杨海晨便不断告诉母亲,他辞职并非一时冲动,他是有经过深思熟虑的,他已经有一个周全的计划云云。可其实那些话,全都是杨海晨说着安抚母亲的,实际上,辞职一事,确实是他冲动所致,杨海晨基本上是马上就后悔了,可事情发展已成定局,无法回头了。
杨海晨只能直骂自己笨。从前他从来不会对感情作出太大的牺牲,可这次,他他妈的连工作也给丢了。说真的,他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有多少经历的人。但经过了与周源的这场感情,他是真的有一点身经百战的感觉,好象自个经已伤痕雷雷。他明白,这其实也只不过是一场普通的感情罢了──相识、热恋,然后分手。只是,这次的对手是周源。而周源这人给他的影响确实是非常地大。
杨海晨又在gay吧认识了几个人,杨海晨偶尔会跟他们去喝酒,可从不与他们上床。经过了小陶和大雄的教训,杨海晨现在对这些人都无法完全地信任了,他再也不敢与他们深交。可杨海晨又有点儿寂寞。现在跟他比较熟络的友人,好象只剩高健一个了。
自杨海晨辞了职,他跟从前很多同事包括老彭等人都失去了联络,就只有高健,仍然频繁地与杨海晨来往。其实有时候,杨海晨会挺想摆脱高健这个人,因为他经常能从高健口中听见高惠与周源的消息,这使他不得安宁。可高健这人戆直憨厚,对杨海晨是真的热心坦诚,面对这样的高健,杨海晨又忍不住觉得自己那些想法过份自私,便更是不好意思拒绝高健的好意。
平安夜,高健给杨海晨拨电话,问他晚上有节目没有。杨海晨说没有。高健就说:“晚上去玩吧。”
“去哪啊?”
“我带你吃圣诞大餐去吧。”
“你请客啊?”
“行啊!”高健爽快地说。
杨海晨在电话那头忍不住笑了开来。
当天晚上,高健与杨海晨在一间西餐厅吃了一顿圣诞餐,期间高健递给杨海晨一样东西,说:“我妹千叮万嘱托我交给你的。”
杨海晨瞥了一眼那个红信封,笑了一下,把它收了起来。他甚么都不想说,可还是微笑着说了句:“替我恭喜她!”
往后两人去喝酒,高健看来兴致特高,又是喝得烂醉,拉着杨海晨胡言乱语。从酒馆出来,杨海晨一手搀着高健,站在马路旁想要叫车,可车来了,高健又死活不肯上去,口齿不清地说:“咱再走走吧,我好多了,还不想回去。”
“好你个屁啊?看你醉得。”
“我没醉。”
“你上车吧,晚了。”
“哪是啊,还早呢。再逛逛吧,我没事。”
杨海晨又拉了高健几下,可这人是坚决不肯回家了。杨海晨无可奈何只得跟人家司机赔了个不是,扶着高健一只胳膊,没好气地问他:“想去哪呀你?”
“去你家吧。”
“疯了?不行。”
“那就走走吧,随便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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