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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周扬被抬出来,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看清了担架上的周扬,那个印象像电影里的慢镜头,在我的脑海里定格:
他仰躺在担架上,一张脸惨白得没有一点血色,像一张画了五官在上面的白纸;他紧闭着眼睛;一头长碎凌乱得摊在担架上,一只手放在胸口,像要抓住什么,却总也抓不住。
看着担架向救护车跑动,我感觉像向一口白色冰棺而去。
周扬,我喊了一句,我想我要哭了:其实我一直都没有恨你!
雷子正要和彦辉、陈陈将周扬托上车,听到我的声音,他扒着车门愣了一愣。这时,那个先前给周扬夹菜的卷头发的中年妇女抱着周扬那件土黄色的羽绒服,匆匆跑出来,经过我身边时,狠狠啐了一口:扫帚星!
我想我真的是扫帚星,挨着谁谁倒霉。可能正是我,我的爸爸才含恨过世;因为我去北京,连累得亚宁和阿威丧命;因为我的冲动,害得欢欢差点疯掉;因为我的出现,将苏菲奔来已经平复了的心灵的伤疤再一次揭起;因为我,周扬又一次心脏病突发。远的就不说了,就拿今晚来说,假如不是我出现在这里,说不定周扬他们可以过一个非常愉快的元宵节,可就是因为我这个扫帚星的到来,一切黄了。
现在可好,周扬吐血,苏菲晕倒,剩下我一个没心没肺地站在这里黯然。
我忽然极其失落地随拥挤的人流挤出清明上河园,在园子门外右侧的公路,有一排陈旧的水泥路障。坐在路障的一个小水泥墩上,茫然地看着身边的车来车往,看着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和步伐不一的脚。我也不知道现在为谁而活!
以前是有亚宁的三个遗嘱在,让我忍着一口气从北京杀回开封;当亚宁的遗嘱完成后,又有一个疯疯癫癫的欢欢让我牵挂;现在我还有什么生存的理由呢,遗嘱完成了,欢欢有她的归属了,一时间一种叫做失落的东西紧紧抓住我的心脏。那么疼。
我想起在北京西站,抱着盛亚宁骨灰盒的背包登上火车时,看着车窗外送行的阿威那张绝望得近乎麻木的脸那刻,我就决定了,等亚宁的遗嘱全部完成,我就去找我的亚宁和我的爸妈。现在一切的时机都到了,盯着来来往往的红的黄的车灯,我幻想自己冲到车轮子底下时,在黑的橡胶轱辘下会盛开一朵怎样的血罂粟。
而就在我起身要走到街中央时,一直在衣袋沉寂的手机忽然疯狂大叫起来:
“你快过来吧,扬扬醒了,非要见你。”
是雷子的声音。那么焦急。
我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接到雷子的电话后,会像一台发动的马达一样,拦辆出租,马不停蹄地冲到第一人民医院。
来不及等的哥找零钱,丢下五十块钱就一路小跑到周扬所在的病房,还是那间病房,A区418,门上插着的病号牌显示周扬还是在这里。
站在门口,却不敢用手推那扇门,怕看见的是电视里那样的情景:大夫摘下听诊器一脸无奈地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里面却没有动静,似乎空了的。因为我听不见里面有任何声响,只能听见自己的大腿在抖。
我颤抖着手,将门推开一条缝,往里面看。
里面只有两个人。周扬平静得躺在床上,雷子坐在床边的一张木椅上,都没有说话。但我看得见周扬一双细细的眼睛却睁着。显然已经度过了危险期。
怎么还不来啊,周扬忽然说话了。
雷子说这就来了,这次我不骗你,他肯定会来的,说不定现在就在门外准备推门呢!
周扬忽然孩子似笑了:那你去拉开门看看去。
孩子气!雷子摸了摸他的头发:他要是真来了,怎么会不进来呢,逗你玩儿呢,再等一下吧。
周扬哦了一声。过了一小会儿,他又问,万一他不来了怎么办。
雷子沉默没有回答。然后他说:扬扬,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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