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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多数同学眼里,辅导员恐怕都是大学最讨厌的存在。入学时假惺惺让你有事就找他,结果打电话不接,办公室没人,一学期见不着三回面的就是辅导员。无事不登门,一来宿舍就查收违章电器,逮着没有自习的同学一顿训,拿鸡毛当令箭的也是辅导员。还有还有,培养溜须拍马的小人做干部,把奖学金批给跟自己关系好的人,和漂亮女同学说话时那个色迷迷的样子哦,这辅导员见不得人的勾当不要太多!辅导员这样遭同学反感,有的确实是自己做得不够好,但也不乏以讹传讹的成份。再有,便是二十来岁年轻人的通病,最受不得约束。辅导员作为专门管理他们的人,难免就成了众矢之的。你能找出十个说辅导员好话的人,我就能找出一百个说他坏话的来。这也就难怪沈淳不愿跟王灏表明身份了。
现在真相大白,王灏他们自然要大吃一惊。这个跟他一起违纪在校外租房,出门理发都要他带路,今天早晨还挤在一个卫生间刷牙的人,怎么可能是辅导员?王灏的惊讶来得比谁都大。但是怎么说呢,在大吃一惊过后,也有暗暗的自得。王灏站在球场外,看着沈淳给球队颁奖,总觉得他是他派来的一样。研究生也好、辅导员也罢,对他而言,沈淳首先都是他的自己人。队友们对王灏几乎要顶礼膜拜,因为他居然和辅导员合租。像他们这样成绩下游,对学院活动又不积极,一门心思在校队搞小团体的人,年级的荣誉和奖励从来没份,但要是年级出了什么乱子,辅导员马上就能想起他们。那十个说辅导员好话的,不是学生干部就是拿过奖助学金,都是辅导员身边的红人。他们呢,他们正是那说辅导员坏话的中坚力量。他们反感辅导员的起因,究其深也很简单,无非是你看不上我我还瞧不上你呢!这样说来,他们其实也没那么反感辅导员。他们反感的是眼中只有别人,事事与他们作对的辅导员。现在好了,他们也有了跟他们亲近的辅导员。他们迫不及待的要把沈淳拉进他们的世界,出去吃饭叫他,去隔壁学校打比赛也叫他一起。沈淳不去,他们就在客厅一迭声的喊,辅导员出来,辅导员出来。沈淳再不好意思推辞。比赛期间,遇到对方的人问沈淳是谁,他们轻描淡写的回答,就是一个队友的辅导员。他们居然能叫来辅导员助阵,首先在气势上就赢了对方一截。又有那么一次,他们大晚上的还在烧烤摊吃宵夜。其中一人的辅导员不巧从那里路过。辅导员远远的看见他们,立即露出不怒而威的表情,眼看就要过来训话,突然又调头走了——一定是发现了沈淳。他们还是头一次见识辅导员这怂样,都得意得不行,故意更大声的吆喝着喝酒。沈淳心里对那位辅导员很抱歉,但是看到大家这样高兴,又觉得很满足。
天气冷起来后,也不知是谁的主意,召集大家来租屋涮火锅。吃过一回,都觉得比外面味道好,还实惠。于是很快又有了第二回。他们当中有一个镇江男生,看见厨房囤着不少干货和腌肉腌鱼,忍不住要一展厨艺。这些东西是学院逢节日发的福利,沈淳不会做,一直闲置着,现在终于派上用场。那镇江男生说是会烧菜,也只限于能弄熟。要说有什么好的,就是调料放得足,浓油重酱的特别下饭。沈淳的电饭锅不够用了,现在专用来熬汤,另有人搬来一只更大的煮饭。大家都是食欲旺盛的年龄,又正值需要能量的冬天,嘴上这一餐还没吃完,已经开始谋划下回吃什么。小小的客厅变得不胜拥挤,一个人走动,倒需要三个人站起来让路。他们统共也才五、六个人。但是空间的狭小,也让彼此更觉可亲。他们肩并肩度过一个又一个饱足的良宵,打着嗝,道了别,可谁也舍不得离开。他们肯定是一辈子的朋友,谁也不能让他们生隙。每次有人要喝点啤酒,王灏总带头不喝,因为知道沈淳不喝酒。王灏在存货快要吃完的时候,从家里带了些过来。带来了才发现,聚餐所需沈淳都已经备齐。他们现在单独相处的时间少了。天气冷了,可乐时间也已然取消。他们的交流多是在这些无声无息的地方。每次聚会结束,他们一个洗碗,一个擦地,屋里屋外各忙各的时候,沈淳常常会心头一热。他隐隐的感到,这就是他们最好的时光,再难复得。
在沈淳恨不得把时间掰开来慢慢过的同时,王灏却始终揣着一件心事。他从学校宿舍搬出来租房住,跟外婆说是因为宿舍吵闹休息不好,实际上更关键的原因是他交了女朋友。王灏的女朋友沈淳也见过,就是来探病那几个同学里的一个。沈淳没有察觉,也是因为王灏没有介绍。王灏原打算开学就和女朋友合住的,先是因为生病,后来又碍于沈淳身份,迟迟没有让女朋友住进来。校队其他人,新鲜劲一过,早把沈淳是辅导员这回事抛在了脑后。沈淳是干什么的,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反倒是王灏,他和沈淳的关系最好,也更加休戚相关,当着沈淳的面叫来女朋友同住总觉不妥。所以一直拖到寒假沈淳回了家,才把女朋友带来租屋。女朋友对此很有意见,几次要求他换人合租。王灏想也不想的拒绝了。说起来,沈淳真是一个理想的合租对象,讲卫生,不计较,何况他们还这样合得来。王灏安慰女朋友,等下学期一定找机会把她介绍给沈淳。这原是敷衍女朋友的话,谁知还没等到开学,机会就真的来了。
临近开学,沈淳接到刘老师电话,要他提前返校参加艺考招生。沈淳当即买了第二天的火车,回到租屋正是晚饭时间。提着大小行李爬楼梯的时候,他迎面撞见一个下楼丢垃圾的女孩。女孩穿着松垮的运动服——是王灏的衣服,热情的招呼他,沈老师好!又快步下楼丢掉垃圾追上来要帮他拎行李。沈淳连忙推辞,一面就心虚的红了脸。他想,原来如此!又得过且过的想,幸好他明天就要去外地出差。沈淳他们是去杭州组织美术考试。他们到的时候,杭州刚下过大雪,一行人哆哆嗦嗦的站在路边,等了好久才拦到出租。负责财务的女老师当晚发起高烧,于是收报名费的事情也派给沈淳。沈淳要收费,要赶着把钱拿去存银行,还要布置考场,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临近开考,又得知美术老师竟然忘记带试卷。幸好考场离他们的酒店很近,沈淳拿了美术老师的房卡就往酒店跑。不料忙中出错,他错把备用卷拿回了考场,必须再跑一趟。那一刻,沈淳真想甩手走人。他里里外外的衣服都已经被汗水湿透。他真是累极了,也委屈极了,怎么一个寒假回来,样样事情都变得这样不如意!他咬咬牙,重新回酒店拿来试卷,又趁着开考后的空档回去换了衣服,再赶到考场把试卷打包装箱。当最后一箱试卷装好,他还来不及从这倒霉的一天里直起腰来,已经开始想念学校,想念租屋。即使那里的情形已不比往常,但那个人还在,能呆在他身边也是好的啊。
沈淳从杭州回来,带了小核桃和藕粉给大家,还单独送给王灏女朋友一把纸扇。王灏原本打算只让女朋友住到开学,现在事情已经挑明,也就顺水推舟让她留下来。校队的聚会说散就散了。租屋的气氛变得冷清,敏感。沈淳下班回来,看见王灏的房间敞着门。门虽然敞着,门前添了地垫和拖鞋,进出都须再换一次鞋,又是谢绝入内的意思。沈淳很自觉的在自己窗户的防盗网上牵一根晒衣绳,不去打搅别人。渐渐的,那边的门就关上了。隔着薄薄的墙壁,王灏屋里稍微发生出点声响,两边都是一惊,不自觉要联想到某件事情。一天夜里,沈淳刚睡着,猛然听到隔壁传来咚的一声,也不知道是谁从床上掉了下去。沈淳鬼迷心窍的轻轻爬起,蹲到墙脚偷听。那边显然也提防着他,再没有半点声音发出。沈淳意识到这一点,羞愧得难以自抑。他这是在干什么!他还是一个辅导员呢,竟然做出这样猥琐的事情。这时候的沈淳,突然有了强烈的职业自觉。身为辅导员,怎么能默许男女同学同居的行为。沈淳开不了口阻止王灏,只能躲到学校宿舍过夜。但是两天不回租屋,他自己又呆不住了。王灏的房间,尤其是多了一个女朋友的王灏房间,叫他总想去窥探点什么。他深知其中的不道德,但又压抑不住这念头。多数时候,王灏房间并没有什么异常。这令他十分不甘。但是百密一疏,偶尔也有一点动静给沈淳听到。他又感到愧汗怍人,自己已无可救药。最后,连他自己都严恶起自己。他煎熬的想,这日子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啊?
事情最后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解救了沈淳。说起来全靠了那个总与候丽浦作对的易小晨。军训期间,学院方阵里最一丝不苟、最打眼的抬头兵就是易小晨。休息的时候,举着喇叭组织大家拉歌,在中秋节的迎新晚会上做主持、演小品、弹吉他唱摇滚歌的都是他。同学们,甚至刘老师都认定他是不做第二人想的年级长。谁知他却输给了连普通话都说不好的候丽浦。这也就难怪易小晨要不服气了。他曾发誓再不参与年级的活动,也再不搭理辅导员。然而候丽浦前脚刚辞职,他立即又动起年级长的心思。按照学校惯例,第一学期的奖学金是按人头平分,由沈淳制表报到学校资助中心,再统一发放到大家的银行卡。易小晨借口他的奖学金没有收到,跑来办公室找沈淳。他的本意是想提醒沈淳,年级还有他这个人,很适合做年级长。年级长这件事真是成了这个少年的心结。其实,让易小晨做年级长沈淳能省不少心呢。朱丹丹虽然积极性高,到底时间和精力有限,很多事情都得沈淳自己跑腿。可惜沈淳完全没有领会易小晨的意思,只当自己工作出了差错,老实跑到资助中心查账。易小晨的奖学金自然没有问题。他又去宿舍找易小晨,易小晨却不在。他就把打印的银行流水单给了宿舍同学转交。易小晨晚上回来得知此事,赶紧去敲沈淳宿舍的门。宿舍却没有人。这时候已经过了熄灯时间,宿舍楼大门都上了锁,沈淳能去哪里呢。易小晨不由得留了个心。第二天,等到沈淳下班,易小晨就远远的跟在街对面。他看见沈淳出了学校,又从一道小门进了隔壁的仪表厂,最后进了厂里的一栋家属楼。这之后的一段时间,易小晨总骑着自行车在那道小门附近转悠,希望能和沈淳来个不期而遇。意外的是,沈淳再没有出现过。难道他弄错了,也许沈淳只是碰巧去仪表厂有事?正像是为了验证易小晨的猜测,一天晚上他从外面回来,恰好在楼梯上撞见沈淳和候丽浦。事后,他找了个由头问候丽浦,昨晚去辅导员宿舍干嘛。候丽浦说,辅导员宿舍灯坏了,他去帮忙换灯泡。易小晨这才不得不信,沈淳确实住在宿舍无疑。
其实呢,在易小晨去仪表厂后门转悠的第二天,沈淳就发现了他。沈淳不由得替自己捏了一把冷汗,给年级同学知道他在校外租房还不要紧,要知道他是和王灏以及王灏的女朋友合租,那可就不得了了。他常走的这道门,是厂里居民图方便从围墙上破出来的后门。发现易小晨后,沈淳便舍近求远,每天都绕道走仪表厂的正门回家。易小晨自然再遇不到他。又因为心中有鬼,沈淳免不得要刻意疏远易小晨。平日去宿舍转转,从来不进易小晨那一间。这下,易小晨接近辅导员的愿望是彻底落空了。五月的一天,易小晨去超市购物。这时候,他已经进了校学生会,又和几个好友组乐队玩,日子过得很风光,早淡忘了年级长的事情。但是,当他不期然在超市看见沈淳和一个女同学,还有王灏,三个人买了菜,正在收银台排队。他还是忍不住跟了上去。他像上次那样跟在街对面,看着他们进了仪表厂,又上家属楼,一种被骗的屈辱感击中了他。易小晨躲在网吧,给校长信箱写举报信的时候,整个人都激动得发抖。他原本不讨厌他的辅导员,他原是喜欢他的。他们的关系怎么就到了这水火不容的地步呢。
易小晨发出邮件的当天晚上,两个行政楼的老师到沈淳宿舍来了。万幸的是,沈淳这段时间为求清净,经常回宿舍过夜。这天晚上恰好也在,又恰好有同学来找他。他们正说着话,听见有人敲门。沈淳开门一看,外面的人一个完全不认识,一个很脸熟,但也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他问对方有什么事。那个脸熟的显然认识他,说你在啊,我们就是来看看。两个人说着话转身离开。沈淳突然记起来,脸熟的正是岗前培训时的班主任。他连忙追上去。他们已经下了楼。隔着半截楼梯,正好听到班主任在说,谁写的举报信啊,纯属瞎扯!沈淳一听这话就愣住了,只觉得一股寒意由腿肚子往上串。要说举报他,除了在校外租房,再没有别的事情。他赶紧打王灏电话,又挂断了,改发短信。十几分钟后,收到王灏的回复,说他跟女朋友已经回到各自宿舍。沈淳还是迟迟不敢放松。他反复的想,真的能这样蒙混过关吗。
易小晨的举报信远比沈淳预想的骇人听闻——辅导员与女同学同居!信件内容全凭易小晨的猜测,署名自然是匿名。为了掩人耳目,他还谎称自己是某某学院的学生。事有凑巧,某某学院正是沈淳和校队吃烧烤时遇见那个辅导员的学院。班主任从沈淳宿舍回到办公室,马上叫来这个辅导员谈话,翻出举报信给他看,指责他的学生造谣。辅导员自然要护短,加上对沈淳有成见,就添油加醋把沈淳和校队瞎混的事情说了出来。为了证实所言非虚,辅导员还叫来自己学生,也就是镇江男生对质。辅导员也不直说,只照着举报信的内容套镇江男生的话。镇江男生傻乎乎的,当场就全盘托出了。沈淳虽然不是和女同学同居,总是和学生合租吧?辅导员满意的笑起来,打发镇江男生离开。镇江男生心知上当,难过得想哭。他在校园里游荡了一大圈,把辅导员臭骂了一千遍,才敢联系王灏。
第二天早晨,刚到上班时间,一辆挂着公务车牌的小车就停在学校行政楼前。车里走下来一个老太太。之前几次露面,外婆穿得很随便,是普通的老人样子。这次来学校,她戴了假发,穿一件深咖色风衣,再挽一只红色女包,看着很有点派头呢。外婆从前是市政府的机要员,虽然退休有些年头了,但什么大场面是她没见过的。眼下总在电视新闻里露面的市领导,好几位当年都不过是她嘴里的小张小李。外婆昂然走进行政楼,保安都不敢上她跟前来,遇见她的老师也不由得要给她让路。她一径走到班主任的办公室,其实是校长办公室的一间。班主任,其实是校长办公室的干事,刚打了开水在泡茶,看到外婆连忙上前接待。外婆不慌不忙的坐着喝茶,然后才展开手里的一卷东西。原来是一面锦旗。她是来感谢学校的辅导员替她照顾出水痘的外孙。锦旗红彤彤的十分抢眼,把从门前经过的副书记都吸引了进来。外婆的谈吐是这样不凡,说起前因后果又这样动容。副书记听得十分感动,当即表态将亲自去慰问这名辅导员。
这天下午,学院的全体领导跟辅导员,外加凑热闹的后勤部门、宿舍管理员,大队人马早早就到沈淳宿舍等着。怎料副书记由班主任带路,刚到宿舍就脸色一沉,质问这辅导员怎么住在公厕里面?沈淳这栋宿舍楼因为是新建,条件最好,住宿费也最贵。后勤把应该预留给辅导员的一间也住了同学。安排给沈淳的,其实是紧挨着楼层公厕的杂物间。沈淳反正住得少,没什么怨言。他自己都不说话,自然也没有人帮他出头。副书记今天大驾光临,是带了校报记者预备来拍照采访发新闻的。哪晓得这辅导员的住宿环境这样恶劣,传出去简直给他抹黑。副书记面露不悦的制止随行的记者,说拍什么拍,这是厕所看不见?
几天过去,沈淳在校外租房的事情果然再无人追究。刘老师自然不相信沈淳租房是为了照顾出水痘的同学,但也只当他是嫌宿舍条件差。所以再三数落他笨,宁可自己花冤枉钱不晓得找后勤部门据理力争,又承诺尽快帮他想办法。刘老师言出必行,很快就在另外一栋学生宿舍替沈淳争取到房间。拿到钥匙的当天晚上,沈淳雇一辆小卡车,先去租屋,再来宿舍搬行李。看见辅导员搬家,同学们都出来帮忙,追着车跑来新宿舍,几下就把房间布置好了。忙完这一头,沈淳才发现租屋的钥匙给带回了学校。想着王灏最近几天就要退租,又赶着送钥匙去租屋。进门时他习惯性的瞄一眼王灏房间的门缝。门缝意外的亮着——刚才搬家时王灏还不在的啊。不晓得为什么,沈淳竟有点慌,赶紧往自己房间躲。但是王灏已经听到声音,开门出来了。沈淳的房间已经搬空,只剩下一张床开膛破肚的敞着。王灏在房间里绕来绕去的检视,像是要确认可有什么遗漏。最后自然没有发现,便坐在了硬邦邦的床架上。沈淳也在床架另一头坐下,问王灏什么时间过来的?王灏不吭声。沈淳又说,我还没谢谢你外婆呢。王灏摇摇头,一字一顿的说,我、很、不、高、兴……是不高兴他们要分开,还是因为不能跟女朋友同住?想到女朋友,才真切的觉得这中间有一年时间过去了。是的,都过去了,时间可真快啊。两个人沉默的坐上一小会。王灏问,你觉得不觉得?也不等沈淳回答就自顾自说下去,这样子很像我们刚住进来那天晚上,刚刚从邮局搬回行李,接着还要去超市买书架和床单……沈淳听出他话里对自己的不舍,正想着该说点什么才好,王灏的手机很不凑巧的响了。王灏低头看一眼来电显示,没有接。他不接电话,他就晓得是谁打来的了。沈淳起身告辞,又掏出钥匙递给王灏。王灏不接钥匙,笑着抱怨,你怎么这样着急,我还准备好好陪你睡一晚呢。沈淳知道,王灏这不过是一句亲昵的玩笑。他原本也想笑笑掩饰过去,但是一张嘴,长久以来积淤心头的委屈、嫉妒和失落全涌了上来。笑也成了冷笑。他不能自持的把钥匙往地上一扔,就摔门离开。防盗门被他摔得发出嘭的一声巨响,把他吓一大跳。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在门外,楼道的灯都熄了还不走。但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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