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减小字体
增大字体第七章
还是冬寒未消，凤凰木的绿色早就被季节带走了，冷冷的街道上没有什么行人。朝霞努力的挤出一抹橘黄，已经无法将天际点缀得象春天般绚丽了。
我没有去学校办理退学手续，不想再面对文卓，也怕周杰、思义、方华他们问起缘故。所以只收拾了一些衣服，在吃早餐的时候，我告诉舅舅舅妈我要离开汕头了。
就象一场大地震或者世界末日发生了，把他们的思维震乱了。他们完全无法接受我的决定，学业还没有完成，而我无法提供完整的解释为什么要离开。只能说是不想念下去了。早餐是无法吃了，我被舅舅舅妈按在客厅的沙发上开始严酷的审问了。
舅舅骂我：“你个没心肝的东西，你妈妈花了多少心血让你来汕头念书，你一句说走就走？不想念就不想念了吗？气死我了，不行，明天继续得回学校，我押着你去。”
舅妈也帮腔：“你这样对得起我们吗？对得起你妈吗？你妈守寡不嫁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怕你受委屈，好好念书出人头地。做人不能这样任性，简直胡闹啊。”
“就是！你这样胡闹我揍你，别以为你20岁了我不敢打你！”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你说句话行不行啊！我的小祖宗！”
他们你一言我一句，我却傻了似的坐在沙发上任他们指责。只有眼泪慢慢的下坠，舅舅问：“谁欺负你了，我找他去？你倒是说句话啊！平常唧唧喳喳的，今天装什么哑巴啊？”
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得默默的进房间收拾我的东西，舅舅急得跺脚，舅妈在叹息。
晶莹在一旁看着我收拾，她也流泪了：“表哥，你不要走嘛！你走了谁陪我聊天？谁给我画肖像？谁帮我圆谎啊？谁和我去金砂公园玩？不要走好吗？表哥。”
我强笑着摸着她的头发，说：“表哥还会回来的，到时候表哥来看你的时候，给你买你爱听的CD，给你买漂亮的衣服，好吗？晶莹以后不能惹你妈妈生气了，你都14岁了，得象个大人了。”
“我不惹不惹，也不要你的东西，你留下来陪我好吗？”她嘟嘴，我知道她不舍得我，我又何尝舍得她呢？只是不得已的离开，睹物心伤。
我无言的拍拍她的肩膀，拎着行李走了出去。
舅舅铁青着脸：“你真的不听话！怎么这孩子好好的变成现在的样子！你要走也行，你妈妈现在准备坐车到汕头，你自己跟她交代清楚，我可负担不起这个责任。一会你妈怪我把你管教成这个样子，我怎么面对她？”
我跟舅舅舅妈跪了下去，他们失色：“你到底是怎么了？快起来啊。”
我说：“谢谢舅舅舅妈一直对我的照顾，我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今天我妈来了我还是要走，以后如果可以言明一切的话我一定将今天的苦衷说明，我现在必须走，以后我一定常常来看你们。”
话说完了，我拿起行李就去开门，舅舅拉住行李，生气的说：“不能走。”
我呆在那里，只是悲痛的看着他们，舅妈的心软了：“那你到底要去那里啊？也得说一声啊！你这样走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怎么跟你妈交代啊！”
“我去深圳，先去大舅舅家住一阵子，找份工作做。”我说。
舅妈拉开舅舅，说道：“好吧，去大伯那里我也放心点，那我们送你去坐车，你自己小心点，在外面一定要谨慎小心，不能任性了。你现在已经是大人了，知道吗？”
舅舅瞪着舅妈，舅妈说：“你强迫也没有用了啊！他心意已决，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了啊。”
我感激的说：“我自己知道怎么坐车，你们不要送我了，免得我难过，我一定会好好做人的。”舅舅拿出800块钱往我口袋里塞，我推辞着说：“我不要，我自己有钱的。”
“你那点钱够你花啊！”舅舅硬是把钱塞进我的口袋里。“在外面买什么都要钱，你在外面要是不行就回汕头，你二舅还可以给你找份安稳的工作的。”
舅妈也按住我往外掏钱的手：“乖孩子，以后记得常来看我们就行了。”
我感激的看着他们，眼泪又掉了出来，我咬牙掉头出门，回头挥手，他们一家三口都用担忧的眼神望着我，我加快脚步，几乎是跑着下了楼。
我扑在凤凰木下，痛苦的让泪水放肆的流，这二天流的眼泪，比我20年来加起来还多。一只手抚摩着我的头，那个最熟悉的声音在说：“靖，你真的要走吗？”
我一震，抬起了头，文卓站在我的面前，一夜不见，他憔悴了好多，眼睛都是血丝，眼神还是那么爱怜，他不再神采飞扬，而是个可怜的男人了。我相信我现在的情况也好不到那里去，或者比他还有差。
他痛苦的看我：“你瘦了，也憔悴了。”
我止住哭泣，勉强的一笑：“我要走了，以后你要保重了，记得我说过的话。”
“你的学业，你的未来，为了我抛掉，这值得吗？”他哽咽着说。
我说：“我原来以为你值得，或者到现在都还认为值得，我可以为了你抛掉所有，但你不可以，只能说我输了，输得好彻底，我原来不值得你为我抛掉你的东西。我们之间不等值，是我犯贱，但我只犯这一次，你懂吗？”
他悲痛的看我：“你好傻啊，靖，你不是贱，是我懦弱。”
我紧紧的搂住了他，也不顾街上行人的眼光，在他的嘴唇上印了一吻，我轻轻的说：“永别了，我的爱人。”挥手招了辆的士，钻进车里，拼命的跟他挥手告别。
他痴痴的看着我，竟忘记了和我挥手告别，清晨的阳光洒在他瘦高的身子上，寒风吹动他的头发，我清楚的看见他的眼睛已经流出了眼泪，寂寥而孤独的身影。他忘记穿厚点的衣服了，我担心他的身子受不了这清晨的寒冷，扶着车窗对他喊叫：“快回去吧，穿多件衣服。”
拼命忍住哭，转头跟司机说：“去客运站。”车子启动，我将走向另一个陌生的城市，和不可预知的未来。别了，汕头，和我的初恋，我的最爱。
汽车音响在播放熊天平的《雪候鸟》，熊天平的声音清亮悲戚。“随候鸟南飞，风一刀一刀地吹，你刺痛我心扉，我为你滴血，你遗弃的世界我等你要回。我不想南飞，泪一滴一滴地坠，我空虚的双臂你让我包围， 我有过的一切你给的最美，我又回头去飞去追，任往事一幕一幕催我落泪，我不信你忘却，我不要我单飞，没有你逃到哪里心都是死灰，我又回头去追去醉，就算我追到最后只剩冰雪，天都为我伤悲，冷的爱快枯萎，任漫天风雪覆盖我的心碎。”
车窗外他的影子越来越小，我离我的爱情也越来越远了。我终于泪流满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