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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仔仔细细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短发女人,最后目光停留在她眉心的那颗黑痣上,惊讶地说:"是你!杜世菊!你怎么在这里!"焰子哥哥匆匆走过去,一把将杜阿姨拉到外面,低声说:"你来这里做什么?你要找我直接给我打电话不就行了?"杜阿姨说:"你们电话都关机啊!"正在泡茶的干爹似乎听到了什么,放下手里的活,拄着拐杖艰难地走到门口,眯着眼睛看了看门口站着的女人,脸上的表情错综复杂。杜世菊显然也看到干爹,张大了嘴巴,讶异得说不出话来。我知道,这是极其尴尬的一幕,尴尬得让我替他们捏了一把汗,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妈妈已经完全被杜世菊的出现给蒙傻了,走到我面前,望着外面问我:"小韵,这是怎么回事啊?焰子他妈怎么出现啦?她不是跑河南去了么?难不成现在才想认回儿子?我呸,真不要脸!"我拉了拉她,示意她不要胡说了。
干爹只是眨巴着眼睛没有说一句话。杜阿姨发了一阵呆,才缓过神来:"焰儿,你弟弟他出事了!医生说今天突然出现排异反应,你快去看看啊!"杜阿姨话音未落,焰子哥哥就风一般跑了,杜阿姨紧随其后。
干爹蹒跚着走了回来,坐下继续泡茶。或许这个冷静得出奇的场面,既在我的预料之外,又在我的预料之内。我想他们要么就闹腾起来,最后闹得不知道如何收场,要么就像这样,冷静收场。毕竟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焰子哥哥都长这么大了,干爹也老了,无心也无力再去争什么了。
妈妈却按捺不住满心的激愤,一边抹着茶杯,一边问我:"她还回来干什么?她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莫非你们早就有联系?莫非她还想把焰子带走?"我不耐烦地说:"妈,您就别瞎说了!其实杜阿姨并没有你想象中那样坏。相反,我很敬佩她,因为她敢于挣扎,去把握自己的感情,做命运的主人。"妈妈仿佛听出我话里有话,嗔怒道:"别说得跟自己跟个笼子里的鸟似的!她挣扎个屁!抛夫弃子的贱女人!"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妈妈都不会改变她对杜阿姨的看法,毕竟她对这个看法保持了十几二十年。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径自走到后房里继续忙活。
晚上十一点多,焰子哥哥才从医院回来。看样子他很是疲累,耷拉着脑袋,衣服也不脱就躺倒在床上。自从干爹来了之后,他便把以前奶奶住的房间让给干爹,他就和我挤在一张床上。
我揉了揉蒙眬睡眼,问他:"小华怎么样了?"他的声音十分倦怠:"经过黎医生的抢救,暂时已经脱离危险了。"悬在我心上的那块石头终于落地了,欣慰地说:"那就好,那就好。"焰子哥哥忽然转过头来望着我,眼睛里分明不是欣然,而是慽然:"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已经配好了型,为什么还是出现排异反应?为什么连医生也不能给我一个说法?难道是安慰我的么?小华他根本就没几天好活了!"我怔怔地看着他,他悲伤得快要崩溃,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珠,在昏暗的床头灯下闪闪发光。我把他的头抱在怀里,轻拍着他的后背。"不会有事的,小华不会有事的。相信奇迹,好吗?" "难道你也骗我?"他显得有些激怒,"医生都已经讲得很明白了!为什么要这样啊!为什么连小华那样单纯善良的孩子,都要遭这样的罪啊!那罪孽深重的我们,岂不是要万劫不复?"我呆呆地看着他,被他极具拷问性的问题给怔住了。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胆战心惊,有种即将失去一切的感觉。
"我们这样对吗 ?我们这样对吗?"他的问题像一凛刀光,咄咄逼人。
我别过头去,望着那盏昏黄的床头灯,就像一面落暮的斜阳。我紧咬着嘴唇,无声无息地抽咽着。我也不知道我们这样对不对,或许对,或许不对,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焰子哥哥突然从后面紧紧抱住我,将脸埋在我背心窝里,沉重地说:"你不要也离开我!你不要也离开我!"我转过身,勉强笑了一个,安慰他道:"别说傻话了,快睡吧。把衣服脱了。"我正要转过身去关灯,焰子哥哥一把按住我的手,顺势骑到我身上,把嘴凑过来吻我。我觉得无所适从,只好把脸别向一边。他便用手扳过我的脸,掐开我的嘴,强制性地把舌头伸到我嘴里,胡乱噬咬。我再无力反抗,懦弱得像一只案上待烹的羔羊,嘴里泛起一丝咸咸的味道,不知道是血还是泪,或许各自参半。
他瞧见我哭了,便像个认错的孩子似的把脸埋在我颈窝里哭泣,声音压抑得像一只蚊子嘤嘤嗡嗡的声音:"对不起,对不起……你打我吧,小韵你打我吧……"他便抓着我手,在自己脸上狠狠抽着。看着失态的焰子哥哥,我心痛至极。我能体会到他有多爱他弟弟,他们才刚刚重逢,却又面临生离死别,老天就像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如果我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宁愿不要告诉焰子哥哥连华是他的弟弟,这样,即使永远无知,也比现在痛不欲生的好。
那夜,我彻夜未眠。
新年的钟声敲响。茶楼闭门谢客,姐姐也放假回来,一家人手忙脚乱地添置年货。这个新年,算是最热闹的,因为从来都没有过这么多人。虽然奶奶走了,但焰子哥哥和干爹来了。一家团圆,是再喜庆不过的一件事了。
大年初一的磁器口,闹腾得几乎翻了天。金蓉街上,表演杂剧的、打火龙的、表演金板钱的、民乐书评的,等等等等,吸引了一堆又一堆的看客,摩肩接踵。焰子哥哥死死抓着我的手,生怕给人流冲散。
磁器口闻名远近的"九宫十八庙",也是香客如海。尤其是建于初唐、历史悠久、保存完好的宝轮寺,门槛都快给香客踩出一道沟来了,四处弥散着香烟的味道。宝轮寺瓒尖林立,古香古色的枣红木漆,看上去赏心悦目。
由于香客实在太多,怕是在上香的时候出了什么乱子,寺院管理员便想了一个好办法,在寺院的内坝里面陈设了几副镀金香鼎,放眼望去,正是十二生肖头像铜鼎,吸引着络绎不绝的香客。
我想,既然是大年初一,就一定得到殿内上香才吉利,于是我们排了两个多小时的队,才轮到我们踏进大雄宝殿。大雄宝殿四周都是凿花木门,殿内木柱参天林立,正梁上刻有"尉迟恭建修"的字样。金佛脚下的大红蒲团,都给人跪得变了形。
从大雄宝殿出来的时候,正巧碰上大熊,还有他弟弟林明。林明眼尖,顶着一只大脑袋东张西望的,最先看到我们,从后面猛地抱住我的腿,嘻嘻哈哈地叫着:"韵哥哥!韵哥哥!"看得出来林明是个很不怕生的孩子,我跟他接触并不多,仅仅是上次大熊的星辰红十字基金出了状况到警察调查,托我替他照顾了林明一天一晚,但他却一点也不生分,见着我就开始调皮地跟我打闹。
宝轮寺一片喧闹,四周不断传来念经诵佛的沉闷的低喑,偶尔几名身着浅黄色僧袍的年轻和尚步履匆匆地走过。我指了指寺后那片幽静的树林,扯开嗓门说道:"我们去那边说话吧,这边太吵啦!"树林里恰好有一个四座石方桌。大熊穿着一件宽大的灰色卫衣,配上他宽大的骨架,很是好看。林明则穿了一件厚厚的菜花黄羽绒衣,扎成一段一段的,就像只憨态可拘的虫子。
今天是个吉庆的日子,但大熊脸上却浮着淡淡的忧伤。四个人沉默了许久,大熊才开口说:"过完年,我就要去美国留学了。" "是吗?"我一听,兴奋得几乎跳起来,"好羡慕你啊!要去美国耶!我这辈子啊,就只能在梦里想想罢了。"焰子哥哥也取笑道:"是哦!大熊你得多拍点硅谷的照片回来,我很向往呢。"大熊只是浅笑着,脸上露出一只圆圆的酒窝。他笑得有些牵强,仿佛只是笑给我们看,而那笑容下面,却掩藏了另外一些捉摸不透的东西。
我便知趣地停住夸张的笑,像个没心没肺的小屁孩似的。我想大熊此刻更需要的是一些惜别的话语,或者是一刹那心有灵犀的沉默,而不是我不识相地夸张地说留学怎么怎么好,跟个没见识没文化的乡下人似的。
这场谈话,我觉得尤其尴尬。我忘了最后我们是怎么结束的,我也忘了我们都说了些什么。但我清晰地感觉到,大熊并不开心。他并不是来向我们报喜,仿佛更多是来道别。
初一的晚上,我们在外面疯够了,才回家休息。白天焰子哥哥当前锋一样拉着我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又给我做免费搬运工,买的东西都让他一个人拿着,所以显得特别疲惫,刚倒在床上就鼾声如雷了。
他们都睡了。可我却怎么也睡不着。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我想我是想着大熊留学的事。白天的时候我表现出很替他高兴的样子,其实我心里是略带着一丝不舍的。我想起了我们的相识,想起他两次送给我风筝,他还说过,不是送我飞翔的勇气,而是飞翔的力量。他总是在我最低落的时候安慰我,开导我。大熊就像一个大哥哥一样,关心人的时候可以做到呵护备至,要是他真的出国了,我一定会很怀念他。
我挑起那只从街上买回来的红灯笼,里面的烛火不断地跳跃,像一串不安的音符。我轻轻地下楼,穿过滨江路,走下那坡长长的石阶,外面还残留着人们白天狂欢时留下的痕迹:满地爆竹屑啦、烟火灰啦、灯笼残骸啦、小孩子玩过的各种各样的面具啦,等等等等。而现在,人烟散尽,剩下的只有无限的落寞。
江边吹着凉凉的夜风,江面上便荡起一圈一圈涟漪,倒映着两岸璀璨的焰火,美轮美奂。几只停泊的小木舟用绳子拴在岸边的木桩上,随着波浪一起一伏。
手上的灯笼便成了江滩上唯一的灯火,发出微弱的光芒,微弱得让我只看得清三步之内的东西。我想我不是梦游,也不是飘荡,而是缅怀。这几天虽然在过年的喜庆气氛中跟着家人笑着闹着,可我内心却是忧伤的。因为奶奶没了,小华快走了,焰子哥哥也不开心,连白亮这个最铁最铁的朋友,也因为小康的事跟我闹翻了。以前过年的时候,就数他闹得最疯了,年三十晚上会给我发无数条骚扰信息,初一会粘着我疯上一天一夜,乐此不疲。
可是,现在,他连一句"新年快乐"都没有。
一阵寒风吹过,我打了个寒噤,裹了裹衣服,一个不小心,灯笼就掉到江里,随着江水越漂越远。于是,我陷入一片漆黑,只能望着远处的灯光发呆。
忽然,我感觉有人从后面温柔地抱住我。他的双手从我腋下伸过来,轻轻搂住我,将头靠在我肩上。或许我知道那是谁,不用回过头去看他,即使我回过头,也看不到他,夜是如此黑暗。那温柔的拥抱、匀称的呼吸、暖暖的气息,不是别人所有的。
夜静谧得只剩下我们的呼吸声,以致于我不忍心去打破它。我知道那是大熊,那个总能让我感动的大熊,那个像守护天使一样的大熊。他的手缓缓伸进我的衣摆里面,暖暖的手掌触碰到我的腹部那一刹那,我颤抖了一下,像只受惊的刺猬,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那是怎样一种酥麻的感觉啊,就像一阵微弱却销魂的电流,逐渐在我全身弥散开来,让我无法抗拒。
大熊一只手在我胸前摩擦着,另一只手则经过腹部向下游移。我深感不妙,便隔着厚厚的裤子紧紧抓住了他的手。我转过身来,在一片黢黑之中揽住大熊的脖子,我仰起头,去吻他湿热的唇。大熊热烈地回应着,此刻却一点没有了之前的温柔,满是激情与狂热,吻得我无法呼吸。
然后,我推开他,倒退了几步,淡淡地说:"外面天寒,回去吧。"我仿佛看见他在黑暗中满足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不知道他是在笑还是哭,语气里既流露出欣喜,又流露出悲伤:"谢谢你曾经爱过我。"我心里咯噔一下,像给人生生塞进去一块石头,难受极了。我知道大熊就要走了,也许明天,也许后天,也许大后天,也许大大后天,可是不管什么时候,结局都是一样的。他将去美国踏上他的寻医之路,等待他的将是一片光明,我应该替他高兴,而不是为了自己一点可怜的不舍而忧伤。
我似乎能感受到他的微笑。他说:"那条线,不仅仅缠住了我的风筝,也把你紧紧缠绕在我心里。" "对不起。"我轻咽着说,"我不能爱你,你却给了我一份完整的爱。如果生命有轮回,且下一个轮回我们还有幸相遇,再让我完完整整地爱你。"然后,他就拉着我的手,在黑夜中慢慢摸索着回家,亲眼看到我进了家门,才缓缓离去。
过完春节,干爹坚持要回老家去。无论我们怎么样挽留,他都不肯留下。他说他生是青龙湾的人,死是青龙湾的鬼,是不愿意在异乡终老的。我们拿他没有办法,也就由着他走了。
大熊是初六走的。而此时,我们已经忙着准备开学的相关事宜了。我不知道要不要约上白亮一起上学去,但我不敢奢求他原谅我,又不能询问焰子哥哥的意见,毕竟他还不知道小白和小康之间的事。
正在我犹疑不定的时候,一个电话响起,我一看,竟然是白亮打来的,电话里的他显得分外开心:"韵公子!咋啦,还真跟我斗气啦?您就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这种无理取闹的市井刁民一般见识呗!"我便气不打一处出:"行啊你,死白娘子,你可真沉得住气,硬是一个寒假不理我啊!咋啦,现在知道想我啦?知道自己错啦?你这个砍脑壳死的臭小白,你看我见了你不把你那副白皮囊剥了才怪!"白亮便在那边嘻嘻笑道:"不跟你贫了!你爱剥就剥吧,就是要把我煮来吃了我也没二话!谁叫我重获爱情,心情大好呢!"我眼睛一亮,问道:"你这个春心荡漾的小骚货,又是哪家公子被你勾走了?"白亮嗔骂道:"呸呸呸!什么哪家公子?当然还是我的小康哥呗!我可是一个专情的种!哪像你啊,泡了一个又一个,有了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我猛然觉得他的话不对劲,一个心虚便把电话挂了,看着身边的焰子哥哥一个劲傻笑:"呵呵……这死小白,骚死人了……"又回到学校外面彩虹桥旁边的那间破旧小屋了。虽然它破旧得相当糟糕,但我们却对这里产生了感情,纵然拥挤,却也甘之如饴。
我最害怕的日子其实不是高中补课的时候,也不是伏夏炎热难忍的时候,而是每学期到校的第一天。因为这天要准备太多的东西,就像搬到新家,什么都得重新购买,宿舍也得重新布置。我喜欢住了一段时间就重新布置房间,这样会有新鲜的感觉。
正在我们把那张由木板拼成的破床大卸八块的时候,外头有人敲门。我打开门,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模样还不错,标标致致的。我定了定神,微笑着问他:"请问有事吗?"西装帅哥也报我以微笑,声音甜得像蜜:"请问邱焰是住这里吗?"我还没明白怎么不是找我的,焰子哥哥便扔掉手里的木板,跑到门口,说:"我是邱焰,我是邱焰,请问你找我有事么?"西装帅哥确定了对象,才细细讲述道:"是这样的,有人在文星湾给你租了一套公寓,他们委托我过来帮你搬家。"我跟焰子哥哥面面相觑,像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眨巴着眼睛问西装帅哥:"公寓?是谁租的啊?" "是一对叫连正辉和杜世菊的夫妇。"说着他便往屋里瞧,问道:"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我用身子挡了挡,因为我实在不好意思让眼前这位帅哥看到屋里那一片狼藉的模样,书桌上满是从天花板上掉下来的尘土,刚好床也被我们拆了,几大块木板东倒西歪地摆了满屋。
于是我说:"呵呵,不用啦,东西也不多,我们自己来就可以啦,你把地址给我们就行了,谢谢你哦!"看来眼前的西装帅哥是铁了心的要将这个活雷锋做下去,竟然毫不客气地往屋里挤,一个劲儿说:"没关系没关系,两位小哥就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吧,不然我们老板又要说我不体恤客户了!"我和焰子哥哥相视一笑,便返回屋里开始收拾东西。
当我们离开这间小屋的时候,我心里竟然充满了眷恋。我是一个念旧的人,很难走进一个新环境,一旦走进去了,却又难以割舍。它是小了点,是破旧了点,可毕竟我们在这里度过了整整半年,对墙壁上那些贴画、条几上那台电视、书桌上那些刻纹,都产生了视觉依赖。
西装帅哥把我们领到文星湾一栋出租楼房。公寓在七楼,打开门一看,竟然是三室一厅,五六个人住都不会嫌挤。我给这豪华的公寓震惊了,张大了嘴巴只顾上下左右打量着宽敞的客厅:浅黄色木地板,一扇巨大的落地百叶窗,百褶式乳黄色绣花窗帘,窗台上摆着几盆盆花,靠近窗户有一张圆木桌,周围摆了四张方凳,靠墙处是一只暗红色高档磨皮沙发,上面躺着两只抱枕,沙发前面是一张玻璃茶几,上面摆着玻璃水果盘、玻璃杯和烟灰缸,沙发对面是一架松木电视组合柜,搁着一台索尼液晶电视,客厅正中央的地板上摆了一张织锦地毯,天花板正中间吊着一丛百合花式的吊灯。客厅的其他角落,都饰以盆景、插花、画幅等物品,整体感觉典雅而别致。
"我们这是来上学的,还是来享受的啊!"焰子哥哥眼睛都看直了,感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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