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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矮又胖的男人慢慢走过来,冲我们哈哈大笑着,然后才伸出手揽着小梅的腰,说:"宝贝儿,怎么一个人跑这儿来了?这天凉风寒的,可别冻到肚子里咱宝宝了。"我定睛一看,眼前这个男人就是那天我们在渝香子火锅店里见到的跟钟老板同桌进餐的那个满口金牙的穿灰白西装的中年男人。现在凑得近了,我才清楚地看见,原来他不仅仅是地中海头型、满嘴金牙,而且还生了一对斗鸡眼,两只眼角一个劲往下塌,眼珠子还老往一堆凑,更要命的是,眼睛已经生得这样丑陋不堪了,竟然还一大一小。
我想我此时关心的并不是眼前这个男人的相貌到底有多丑,而是他、骆扬和小梅之间奇怪的关系。其实不用想,我也应该从他们的称呼中明白了,金牙男人应该是骆扬的兄长,而小梅,则是他的妻子。
一时之间我不能接受,小梅竟然是这个暴牙男人的妻子。我看到小梅的脸有些哀伤,她极其不情愿但又不得不挽住那个比她还矮三分的丑男人的手。
骆扬冷笑了一声,对金牙男人说:"师兄,敢情是来听戏的?不过好像这时间不太对哦。瞧瞧,都散场啦。"金牙男人便哈哈大笑起来,像武侠小说里面的大奸角。他笑够了,才说:"这戏嘛,有啥好听的?师弟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师兄都把这玩意儿丢了十几年了,哪像你那么能奈啊,还出国巡唱,这不,回国还开剧院。"骆扬依然只是冷笑,一双精致的画眉眼纤长细腻,语气淡定从容:"那既然师兄不是过来看戏捧场子的,敢情是来拉客的?"听骆扬这样一说,金牙男人就笑得更大声了,眯着一双斗鸡眼:"师弟可真会开玩笑。不过来拉拉客也没啥不妥呀!都是为了挣钱嘛!这客人,听戏也听腻了,换换口味,下次才有兴趣再来听戏嘛。他们上半夜捧你的场,下半夜捧我的场,咱哥俩都有得赚,利益双赢,你说这多好呢!哈哈哈哈……"骆扬瞅了他一眼,做了个不屑的表情,转过头来问我:"小韵,跟骆叔叔进去坐坐?你姐还在里边呢。"我还没来得及回答,那金牙男人抢先道:"师弟,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啊,这下半夜的客人,你怎么能给师兄拉走了呢?"听他这样一说,一直沉默的小梅拉了拉他的手,说:"罡哥你就别说了,咱们回去吧。夜里凉。"金牙男人对小梅低吼了一声:"男人说话,女人不要插嘴。"然后他继续对骆扬说:"师弟,看这小子长得白白嫩嫩的,要身段有身段,要脸蛋有脸蛋,莫不是你打算金屋藏娇?"骆扬的脸色骤然变得乌青,指着金牙男人吼道:"姓龙的!你不要给你脸不要脸!我骆扬敬你一声师兄,你还登鼻子上脸了不成?"那金牙男人冷哼一声,说:"师弟何必动气,为这一乳臭未干的浑小子,伤了咱兄弟间的感情,多不值得不是?那好吧,师兄这就回了啊,不扫你雅兴!"说着,他便拖着小梅走了,跨过那座月亮桥,径自走进对面那间仙池舞厅。
我还没有明白过来他们三个到底是唱的哪一出戏,就给骆扬拉着往剧院里面走,他一边走一边说:"你姐让我来找你的,她正在里面等着你呢。"我被骆扬拉到化妆间,姐姐已经卸完妆,披着一件厚厚的米黄色羽绒服。她看到我,便兴奋得尖叫起来:"小韵!我是名角啦,我是名角啦!以后我可以经常开专场,还可以到外地演出啦!"看到姐姐喜极而泣的样子,我很替她感到高兴。想想我们江家还真是不错,一下子就出了两个川剧名伶,一个是小姑,一个是姐姐。虽然姐姐不是嫡亲的江家后人,但在我心中,她就是我亲姐姐。这不禁又让我想到奶奶。我觉得这是一件挺讽刺的事情,当年奶奶打死不让小姑学戏,结果小姑偷偷跟着骆扬学戏,还私定了终身,最后奶奶硬是狠心地拆散了他们。现在,连姐姐也走上了小姑当年的路子,不知道奶奶泉下会不会不开心呢?
姐姐看了看我,忽然问我:"前几天你是不是去渝香子火锅店吃火锅了,还闹事啦?"我怯生生地看了看姐姐,只觉得后背发凉,她是咋知道的?
姐姐用语重心长的口气说:"听姐的,以后别去那儿了,知道吗?重庆好的火锅店多着呢。那个钟魁就不是一个好人,他才是真正的混蛋!跟那个暴牙龙是一伙的!" "暴牙龙?"我觉得这名字好生奇怪。
骆扬解释道:"就是刚才门口那个满口金牙的又胖又矮的男人。"骆扬见我一脸迷惑的样子,继续讲道:"他叫龙罡。原本是我的嫡亲师兄,只因没有戏剧天份,又偷懒不好学,师傅便对他失去信心,把精力放到我一个人身上,于是他心生忌妒,背叛师门,从此遁出戏剧界。后来他为了蒙生,干过很多杂七杂八的事,前科无数,监狱都蹲了好几回。这回不知道他妈的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发了点洋财,底气也就足了,故意把剧院对门儿那块楼盘买下来,开了一个仙池舞厅,跟我对着干。名义上是舞厅,实际上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都有,鸡鸭成群,糜烂不堪。"那天晚上,我们三个就坐在后场闲聊到凌晨。剧院里有员工宿舍,我就在那里借住了一宿。
秃顶的黎医生又给小华做了一次肾透析,觉得目前的状态可以进行肾脏移植了,就准备做手术。焰子哥哥是瞒着干爹给小华捐肾的。一开始的时候,我始终认为这件事情一定要让干爹知道,不能欺骗他,但焰子哥哥死活不同意,他说要是让干爹知道了,这肾就捐不成了。医生说了,就算是少了一个肾,只要以后注意生活规律,好好调养,就没事的。
在手术室外心急如焚地等了几个小时,手术终于结束了,医生说很成功。护士们立即把肾脏送往小华的手术室。
我和杜世菊阿姨箭步流星地跑进去,焰子哥哥正羸弱地躺在床上冲我们微笑。他脸色煞白,嘴唇又干又青,一双眼睛也没有以前那般犀利的光泽。我倒了杯水,用棉签蘸着给他润润嘴唇。
杜阿姨泪眼模糊地坐在床边,抓着焰子哥哥的手只是抽泣,眉头紧锁,激动得说不出一句话来。我知道,此时的杜阿姨,一定是跟我一样难过的。她一定也是那样心痛焰子哥哥,不忍心他捐这个肾,但是她又没有办法,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小华就这样离开她。
我看到焰子哥哥为了让我们开心,那样强颜欢笑,却又掩饰不了伤口上的创痛,我便捂着嘴巴跑到洗手间痛哭起来。我用自来水冲刷掉眼泪,可是眼泪又来了,再冲,再掉,掉了再冲,到了最后,连我自己都分不清哪是水,哪是泪。
小华的手术很很成功。很快他就醒来,可以睁开眼睛像往常那样对着我们微笑了。他依然是笑靥如花,一双可爱的招风耳,两颗白白的小虎牙。但是他瘦了,他原来圆圆的像向日葵一样的脸由于过度消瘦而凹陷下去。
我实在不忍心看着如此瘦弱的小华,还把一张最最纯真、最最漂亮的笑脸展现给我们。即使是在病痛难忍的时候,他都不皱一下眉头,他就是这么坚强的一个孩子,坚强到令人心碎。
杜阿姨没日没夜地守着小华,我就整日整夜地陪着焰子哥哥。他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很快就可以下地了。这几日,黎医生都一直在给小华做全面检查,以及数据记录。值得庆幸的是,这么久了,新的肾脏运行良好,没有出现排异反应。
我把焰子哥哥接回家,让他在家里好好调养休息。妈妈现在还不知道他捐肾的事,她跟小姑一样,都长着一张记者嘴,搞不好就闹得满城风雨,天下皆知。
我什么活都不肯让焰子哥哥干,他便按捺不住了:"我又不是病人,你干嘛把我当成是废人一样啊!"我说:"你现在的情况,不能太操劳的,否则肾脏运行会出状况。对了,你要是真闲不住,你就回老家去把干爹接来吧。我想让他到重庆来过年。"焰子哥哥便对我的提议感兴趣了:"这样成吗?"没等到我开口,妈妈就提了一包新茶从外面进来,一口答应道:"成啊!我正有此意呢!想不到韵儿替我先说了!焰子,你就回家把他接来吧,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腿脚又不方便,大过年的家里挺冷清,也让他上重庆来享享福。"焰子哥哥便兴奋地答应了,急匆匆地跑到楼上去收拾行李。
又是一个阴冷的早晨,外面迷雾重重,路边那排红叶李秃着树干,仿佛在严寒中瑟瑟发抖。小灰仍然像个店小二那样卖命地招呼客人,小王则在开水房里烧水。妈妈很久没有出去会她那群铁杆牌友了,便把茶楼交给了我,提着坤包就出去斗地主了。
我正忙着记账,突然一个电话响起,我刚提起话筒,那边就传来白亮撕心裂肺的哭声:"小韵!你现在有空吗?出来陪陪我好吗,我好难过啊!"在我印象中,白亮一直就像只快乐的小鸟似的,走到哪儿都是唧唧喳喳的,从来没有这样伤心过。于是我忍不住感到几分担忧,便安慰道:"小白,你别哭了啊,有什么事等我到了再说,老地方见!"来到江边的露天咖啡厅,深蓝色的太阳伞下,白亮已经坐在那里等我了。他穿着一身雪白的带帽子的羽绒服,纯洁得像一只白蝴蝶。他见到我,也不说话,就嚎啕大哭着扑到我怀里,呜呜咽咽哭了个痛快。
我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我想,他一定是遇到棘手的事情了,不然一向开朗活泼的他,是不会伤心到这个地步的。他哭得嗓子都哑了,一阵干呕。我拍拍他的后背,给他倒了杯白水。
他神情恍惚地抬起头来看着我,眼睛红肿得像一对兔子眼,良久才哑着声音说:"小康他不要我了……"我愣了愣,白亮接着说:"他说我们的结合可能太仓促了,可能不太合适。所以,他想再考虑考虑,但考虑清楚之前,不会再跟我在一起了。小韵啊,你知道我有多爱他啊!我把整个心都掏出来交给他了,他怎么能这样对我呢?"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紧紧揽住他的肩,拽着他的手,让他知道我还在这里,至少我是一刻也不会离开他。他濞了把鼻涕,继续哭诉:"我知道我是不完美,有时候太罗嗦,有时候会发小脾气,有时候甚至无理取闹,但是我是真的爱他啊!他不能因此就忽略我对他的付出啊!"看着泪如雨下的白亮,我竟然哑口无言。严格来讲我不太明白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我也不好下定论。是我太疏忽了,没有好好关心白亮,丝毫没察觉他们之间已经走到了这步,甚至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裂变的。
我只好说:"小白,你别哭了。你看你,哭得多难看,跟个小孩儿似的。这样吧,改天我找小康谈谈,问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看他到底是不是还没有忘记那个女孩……" "什么?"听我这样一说,小白吃惊得跳起来,"什么女孩?"我惊讶地看着他,从他困惑的表情不难看出,他是不知道小康那个在车祸丧生的女朋友的。我原以为小康早就已经把这件事跟小白讲过了,哪知道小康竟然是瞒着他的,不然小白就不会这么暴跳如雷地问我了。
我闭上眼睛,像是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等待着应有的惩治。我讨厌自己这张贱嘴,说话永远这样口无遮栏。一时之间,我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言语来向他解释,只是喃喃说道:"小康不告诉你,一定是有他的原因,所以我不会这么唐突地说给你听。小白,你听我的,不要去审问小康,知道吗?这样他只会越来越烦你,因为没有哪个人是愿意被人揭开疮疤的!"小白只是吃吃地看着我,一脸的泪渍。然后他绝望般地摇摇头,指着我大声呵斥:"骗子!都是骗子!江韵,枉我把你当成是好兄弟,可没想到连你也骗我,这么大的事都瞒着我!"我正要解释,他却捂着耳朵,厉声咆哮:"你别说了,我不听!我什么都不想听!"然后,他便转身跑开,步履踉跄,像一只翅膀受伤的白蝴蝶,摇摇欲坠。
…… 第二十二章 新年快乐 ……
亲爱的 新年快乐如果你不再看得见我用烟花为你祭奠从江边的露天咖啡厅回来,我拨通了康乃文的电话。我现在不想斥责他,我只想弄明白,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好替白亮讨一个说法。
康乃文在电话那边用颓废的声音说:"你过来吧。来我家。"我觉得情形不大对劲,小康的声音极其颓靡,一点都不像平常的样子,便急匆匆地打了辆车到江北新区大和小区。到了六楼按响门铃,一张憔悴枯槁的脸便出现在我眼前。
我走了进去,细细地打量着失魂落魄一般的小康。他像是几天都没洗过头一样,头发不再简短干净,而是乱蓬蓬像一团鸡窝,脸上满是胡渣,眼睛里布满血丝,穿一件黑色绅士服,上面却满是涂料。瓶瓶罐罐的颜料摆了一地,画布就跟经幡一样挂了满屋。眼前的情景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邋遢窘迫。
看到小康这副光景,我便不忍心再去质问他什么了。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优雅地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方方正正的国字脸,白皙干净的皮肤,一头整洁清爽的短碎发,一身漂亮的碎花衫,跟现在的样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自己在房间里找了块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他便走到一张画布面前,继续进行他那涂鸦式的绘画。他这次画的不是抽象,而是疯狂。张扬的颜色对比,粗厚浓密的线条,大片大片的阴影,就像小学生故意在作业本上乱涂乱画的疙瘩。
我站起来,一边帮他收拾房间,一边轻轻问他:"你怎么了?"他顿了顿笔,转过头看了看我,眼睛里除了血丝,什么都没有,空洞得厉害。
我想,有些事不能永远选择回避,总是要有面对的时候,于是我说:"小白他很难过,伤心欲绝的样子。我跟他做了六年的朋友,从初中到高中,从没见到他这样伤心过。你知道吗,六年前我们从巫山乡下搬到重庆来的时候,我们一家鳏寡妇孺,无依无靠,走到哪里都被人嘲笑是乡巴佬。只有小白他不嫌弃我,还跟我做兄弟,做掏心挖肺的好朋友。"小康把头垂得低低的,拿笔刷在一只颜料盒里胡乱地搅和着。
我苦笑了一下,继续说:"在我记忆里,我们就打过一次架。那是上初三的时候,就因为我说了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子长得不漂亮,他就跟我狠狠地干了一架,打得两败俱伤,然后,我们啜了一口血水就合好了。从那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发生过任何争执。但是这次,他跟我闹翻了。"小康看了我一眼,只顾继续埋头去绘制他那幅疯狂的油画。
我见他没有反应,就走过去,扳过他的肩膀,说:"小康,请你不要伤害小白,好么?我求你了。"他愣愣地看着我,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我不能让他作替代品。"我想这句话击败了我所有斗志,也让我此行的目的变得毫无意义。或许感情的事本来就不是一场商业谈判,谁的口才好谁就赢了。况且感情本来就像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又怎么用一般的思维模式去整理呢?
"你还忘不了她?"我重重地问。
见他没有反应,只顾涂涂抹抹,我便雷霆大发:"人怎么能够永远活在死人的记忆里呢?怎么能被死人控制着生活的方向呢?我认识的那个阳光温暖的康乃文哪儿去了?那个听《西班牙斗牛曲》的康乃文哪儿去了?那个乐于助人,对我呵护备至的康乃文哪儿去了?啊?你这算啥?行为艺术?既然你走不出这场阴影,当初为什么又要去沾惹我的小白?为什么把他也画进你疯狂的油画啊?"康乃文仍旧一言不发,用大红的颜料在画板上画出一朵朵盛开的罂粟花,那样刺眼,那样荼靡,像殷红的鲜血。
我怒不可遏地把那只画板掀倒在地上,被地上各种各样的颜料染成一堆奇怪的图案。我立刻就害怕了,小康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突然放出凶光来,像一只要吃人的怒兽,一张原本方方正正的国字脸也气得扭曲了,额头上青筋暴起,双手捏成拳头,骨节吱嘎作响,不住地颤抖。
我不自觉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往后退了两步。我想还是三十六计走为妙,在小康发狂之前,我应该赶紧离开这个空气里弥散着硝烟味道的地方。
哪知我刚踏出一步,康乃文就一把将我拽了回来,我一个趔趄,踩到一只颜料罐上,一个扑闪便四仰八叉地摔倒在地上。他粗鲁地把我拎起来,像拎一件衣服,将我死死摁在怀里。我努力想要挣开,可他的两只臂膀就像两支铁钳一样牢固,我的挣扎苍白无力。
挣扎得累了,我便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索性靠在他怀里休息。他的肩膀宽宽的,胸膛厚厚的,是经常健身的那种健硕的身材。隔着厚厚的衣服,我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那颗狂热跳动的心。
我抽咽着说:"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小白?你还我小白,你还我小白。"他的手便更加用力了,我觉得呼吸困难,即将窒息。我张大了嘴巴喘气,我想,他一定是神智不清,又把我错当成那个在车祸中丧生的女孩了。我能从他狂热的心跳中感受到他爱她有多深,那种感觉,我想,应该是至死不渝。
就要过年了,整个磁器口都洋溢着浓浓的年味。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贴满对联,门上还得带上一幅恭贺新春的金童玉女。
焰子哥哥把干爹接了回来。干爹显得更加的苍老,上次见他的时候,头发是花白的,现在已经白发苍苍了,因为腿给人打折了,所以只能拄着拐杖,行动极其不便,整个人看上去也更瘦、更矮了。他一看到我们,便激动得老泪纵横。
刚来茶楼的那段时间,干爹住得非常不习惯。他并不是不习惯城里的生活,而是不习惯这么清闲。没有办法,妈妈就让他给客人们泡党参茶。毕竟他是种过党参的,对党参的习性相当了解,知道泡到几分为妙。想不到干爹竟跟隔壁的退休老师李大爷很快就聊到一起,相当投缘。干爹很是感叹,说在这大城市里,居然还能寻到一个老知己。
那是一个寒冷的早晨,干爹依然坐在茶楼里一边泡茶,一边跟李大爷闲聊,我和焰子哥哥就在后房清洗党参,妈妈在前台记账。
忽然我们听到外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邱焰呢?我找邱焰!"我们在毛巾上擦干了手,匆匆走到外面,是杜世菊阿姨。她一脸焦灼的样子,问正在记账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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