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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话啊!要不然我会憋死的!是的,我是局外人,一切可能跟我没任何关系,但我不希望不明不白,我要一个理由,能让我安心地走。真的,我明天就走,回家,离开你们,离开青岛,我回去过我自己的日子去——可是,可是,我一辈子都会想不明白,哥,你告诉我,就当你放过了,放过我,可以吗?”
我知道他抵抗不了我的泪水,那些淹没在哽咽里的声音,也知道他不说是为了保护我,也或者是不想给我增添不必要的纷扰,可是这不公平,真的不公平,为什么我要一直蒙在鼓里?
他长长地叹息了。
“小冬瓜,你还是那个性格,呵呵。”
“其实,任成刚是我们一起的。”
“其实他的工作不过是个幌子,他在七年前就是我们团伙的头目之一,我们的组织有个很搞笑的名字,‘琵琶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个弹琴喝茶的民间协会。”
“琵琶会?……为什么叫这个?”我不解地问。
“是的,琵琶会。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我也不知道,我加入的时候就已经这么叫了。我们都是会员,任成刚比我早,在里面挺有威望的。我们什么都干,小冬瓜你别害怕,我们真的什么都干……我是任成刚的手下,平常听他的差遣,但后来林会长交代给我一个特别任务,就是监视任成刚,因为任成刚私吞了一笔钱,他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而且没留什么痕迹,但林会长心里有数,所以希望我把钱追回来。任成刚对我很熟悉,所以我有什么动作他肯定会提防,李燃是我的手下,他不认识,所以我派李燃出去……”
“哦,我明白了。”我恍然地说:“怪不得那段时间我经常在我家附近碰到李燃。”
邢亦学说:“我们这些做了小组长的人对自己的生活都非常小心,我们之间了解得越少就越安全,所以任成刚的私生活我是不知道的。我也压根没想到你就是和他生活在一起的人。我一直听李燃的汇报,指定他下一步的行动。后来任成刚出了事儿,但那笔钱还没找到,我就指定李燃继续追,李燃说任成刚有个同性情人,也就是你,我猜想他可能把钱藏到你那里了,就让李燃想办法靠近你……不过还是出了意外,我没想到李燃原来还在听命于其他的人……”
“其他的人?”我像天书一样听着他说故事,“你不是说你是李燃的上级吗?”
邢亦学说:“我是李燃的上级,就像任成刚是我的上级一样,我可以跨越任成刚直接听林会长的指令,李燃也可能听命于其他人。也就是说,李燃在你那里没找到任成刚留下的线索,之后,突然脱离了我的指挥,偷了你的钱消失了。”
“但是我的钱又回来了啊,”我说:“你后来又见到李燃了?”
“没见到,但我们通过电话。”邢亦学说:“我告诉他你是我的朋友让他别动你,他说他至少得给他的东家一个交代,也就是说他是不准备把钱还给你的。但是后来你的钱又回来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知道,事到如今,邢亦学应该没必要对我撒谎了。
李燃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们已经猜不到了。
而且我卡上的钱失而复得也未必是李燃的做法,究竟真相如何,迷雾重重,可能永远也揭不开了吧。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丁以蒙呢?她也是?”
邢亦学问:“是什么?”
我说:“她也是你们这个会的成员吗?”
“当然,”他说:“我们的茶楼,实际就是个据点儿。丁以蒙是个有背景的人,实话跟你说吧,她……算了。你想想,一个普通的女人,买得起这么体面的海边别墅吗?她不但有背景也有关系,所以现在是会里的红人,连林会长也都让她三分。她明面上是在帮我打理茶楼的生意,实际上不过是在监管我。我们每个人都有人监管,互相监管,组织非常严密。”
“你们到底有多少人?”
“不知道,但国内的重点城市都有我们的人,海外也有……行了,不能再说了,你知道的越多就会越危险。别问了,好吗?”
他的语气分明是有些乞求的味道了。
窗帘缝隙透过的一丝微微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我仿佛做梦一样听着他的话,但这个梦是真的了,我看到他的眼睛了。
我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反应,也或者说我从没料想过会是这样的情形,我只是自我安慰一样告诉我自己,邢亦学是个贼,充其量只是个贼而已,竟然没有去想贼也有个家,也有组织……犯罪集团?多么恐怖的词语啊,平素与这个词擦肩而过都会觉得不寒而栗,而我竟然和一个贼头目一起生活了五年……
“那么说,刘素也是?!”
“刘素是谁?”他问。
“任成刚的老婆啊。”我说:“哦对了,你们之间可能是不知道的。但我知道,刘素是他老婆,他们还有孩子。”
“不可能,”邢亦学肯定地说:“任成刚没有老婆……我们在脱离组织之前谁都不可以结婚,更不能有孩子,我们加入的时候都发过血誓的。”
“刘素不是他老婆?”我惊叹了:“天啊,那她是谁?”
“很可能是为了掩饰身份的一个会员,有的会员会这样做。他们也会正式登记结婚,也可能同居,其实跟真的夫妻一样,但心里的关系只是会员,上面派来任务的时候一切以任务为目标,不能讲个人感情的。”
“地下党?”我说:“你们这和地下组织有什么区别啊?天哪,抓住了会枪毙的。”
“我们就是地下组织……”突然,他的话停住了。
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他打亮床头的台灯,拉着我的胳膊仔细地看。
我的小臂上面,胳膊肘的内侧,有一个红疙瘩,像是蚊子咬的。
用手指按去,硬硬的一个疙瘩,像皮下的结缔组织。
突然,他的大手用力挤去,我痛得啊了一声:“你干什么啊?!”
一颗小小的米粒一样大小的东西带着一些血被挤了出来,他用手指粘起,放在灯下自习地看了看。
他示意着我不要做声,然后走进卫生间,把那东西丢进马桶,按了冲水,看着水流卷着浪花下去。
我一直跟着他,看着他紧张又有些兴奋的神情。
“到底是怎么了?”
“小冯……”他吁了一口气,说:“**。”
他,暗夜中的眼睛有些亮光,像两颗闪亮的星星。
29
我被惊得目瞪口呆,看天外来客那样看着他,又看自己的胳膊,那个蚊子咬了一般的小包还在,被挤得还在隐隐作痛,我下意识拍自己的脸,不是在做梦。
“你呀,真是笨,”邢亦学说:“被人种了**都不知道。”
是啊,昨天晚上……昨天晚上我一定是……洗面奶?有人说话?脚底上的泥……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我叫了起来:“疯了!疯啦!这到底是怎么了呀?”
他用手捂住了我的嘴巴。
“别叫,听着,你被人盯上了,我想他们肯定是想通过你寻找东城名单的下落,不过也可能是条子。立刻收拾东西,我们离开。”
说着他行动迅速地穿着衣服,收拾东西。
我还在发呆,根本没反应过来。
在车上,他还一直回头看着,午夜的高速路,敞开的车窗,风吹得特别冷,一种紧张的氛围徐徐蔓延着,出租车司机也有些神经过敏般不断在后视镜里探望。
黑黢黢的那一片是海,没有光,深黯而无边,路忽高忽低,我的心也忽起忽沉,我们这是去哪儿?
“好了,”他似乎在自言自语,“我们去机场。”
这一刻我隐约感到,或许只有回到他的茶馆,那个他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他才能够有安全感。
我们没有对话,就这样沉默地坐着。
最后一次航班,换完票后在休息室的长椅上,我仍旧精神抖擞着,仿佛正在经历一场冒险游戏。
他坐下来,双腿伸开,放松着。
他小声地在我耳边说:“东城名单是任成刚的组员名单。他的事情出得很急,属于突发事件,所以没来得及上交,会里肯定是要把这些组员重新收编回去的。如果那个刘素没有,就肯定在别人手里。你和他关系最亲密,所以他们认为在你手里。”
“但是我没有啊,”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直到现在才听你说起这些,任成刚根本就什么都没说过。”
“你这样说我相信,但他们不会相信的。现在你哪里也不能去了,因为很可能随时都被他们找到,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我哼了一下,说:“找到又能怎么样?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唉。
他说:“他们会有无数方法让你顺从的。听我的,千万别乱走,跟我回去吧。”
看着他凝重的神色,我也不由得恐惧了起来。
什么狗屁,一会儿找钱一会儿找名单,而且,竟然都是向我要,我……倒霉二字怎么写的我现在算是知道了。
“任成刚私吞的钱是六百万吧?”我说:“已经被刘素取走了。”
“你怎么知道?”邢亦学问。
“因为任成刚把钱存在一张卡里,卡被刘素得到了,但没密码。刘素一直缠着我,说卡上的钱是任成刚的私房钱,她要用来安家和养孩子。我猜到卡的密码是我的生日,就告诉她了。我亲眼看着她用卡查询到上面的余额,是六百万,没错吧?”
邢亦学点头。
“是的。看来,刘素也是林会长派的人?……算了,反正那钱不属于你也不属于我,谁爱拿走谁拿走吧。”
但是,我还有一件事情不明白。
就是任成刚为什么会杀人?真的是意外吗?那个小熊,我从没见过的小熊,据说是情杀?事到如今,我明白了,不是那么简单。一切的定性只是为了蒙骗过警方。为此,刘素也心甘情愿地承认小熊是自己的情夫,法庭上陈述得滴水不漏,他们真的是有所准备的。
“小熊是九叔的人,”邢亦学说:“九叔安插在任成刚身边的人,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杀了人。具体我也不知道了。”
“九叔?”
“是的,九叔……你不是见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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