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增大字体我胡乱地搪塞般回了句：“不错，不错啊。”
22
弹琵琶的白衣女子出了亭子，之后有人搬了古筝进来，换了另一个女子演奏古筝。
但我的心却再也无法平静，古筝的曲子很美声音也很悦耳，茶客们仍在静静聆听，但我却找不到那份感觉了。池水那段栏杆背后，那个身穿白衫的九叔仍旧坐着，笔挺地坐着，一动也不动，几乎让人会误以为那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雕像，但他的磁场仍旧存在并且持续不断，那是一股逼仄的力量，让人无法回避却又不敢正视的力量……他究竟是谁？为什么这么神秘？他不怒而威的庄严究竟因何而来？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好奇，却又根本找不到答案。转头看邢亦学，他正抽着烟，眼睛半睁半闭，仿佛在听演奏，也仿佛在想事情。
“那个人……是什么人？”我小心翼翼地问。
“哪个？”他睁开了眼睛，显然酒劲上来了，眼睛发红，神态已显疲惫。
我说：“就是对面那个，叫什么九叔？”
“哦，呵呵，他啊……”邢亦学并未作答。
这时，刺耳的铃声响了，邢亦学的手机。手机铃声打乱了现场的宁静，周围投射过一圈谴责的眼神。
邢亦学一边接电话，一边走出亭子，到矮墙下的树丛里去了。
我回头再看，对面那个九叔已经不见了，仿佛一阵风那样，让我错觉他好像根本就没来过。
邢亦学回来后已经显得精神抖擞的，拍了我肩膀一下，“走吧哥们儿，咱们得回去了。”
在车上他问：“你住哪里？我先送你回去，然后得回店子里处理点儿事情。”
我说你送我到来时那个十字路口就行了，我自己走过去。
他没说什么，加快了车速。
下车后我目送着邢亦学离开，然后在超市里买了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半后才觉得脑袋清醒了很多。虽然清醒，还是觉得是在做梦，一切很不真实。望着身边的楼群，日渐熟悉的马路，街边那个卖烧烤的摊子，那个已经打烊的小报刊亭和惨黄的路灯光，我深呼吸，再次确定自己已经从另一个世界回到了现实里。
我骂自己，真是废物，不过就是在一个比较华丽的环境里吃了一顿比较昂贵的饭菜，之后在一个堆满瓶瓶罐罐的小院子里听了艺校女生叮叮当当的演奏罢了，用不着这样大惊小怪的。但是那个奇怪的人呢？像鬼魂一样的人，根本没看到他的脸也不知道他的身份，与自己毫无干系如擦肩而过的路人般没有区别的茶客，为什么我的心突然这样不安。
莫名其妙。
没等我走到家门口，刘素出现了，站在小区门口。
“换手机了？想人间蒸发？”
我苦笑了一下说，没有，真的想蒸发我就搬家了。
刘素直言不讳，仍旧是卡的密码。
我也毫不含糊，明确告诉她我不知道。
她开始发狠了，恨恨地说：“肖，我警告你，人不能那么自私。你知道密码不告诉我也没用，卡在我手里。任成刚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全都扛了，从头到尾都算对得起你们，你难道真的要把我和女儿逼到绝路上吗？我们真的走投无路的时候，也就是你身败名裂的时候，现在这个社会就算是很开放，也还没开放到接受同性恋的时候。”
她太不明智了，“身败名裂”一词用在我身上显得是那样滑稽，可笑，我只身一人，没老婆没孩子甚至也没工作，谁知道不知道我是同志又能入如何呢？我直接告诉她：“别这样大家闹得不愉快，我确实不知道什么密码，另外我也不是什么高官名人，谈不上什么身败名裂……”
“是吗？”她冷冷地打断我的话，“你的姐姐开了个小餐馆，你的弟弟在工厂流水线上上班，你是你们家里唯一一个在城里的文化人，你在家乡口碑不错吧？”
“你……”
“你的妈妈身体不大好，她应该不希望听到什么关于你不好的消息吧？”
刘素！刘素我告诉你不要这样去做，你要为你的言行负责，你要是敢在我家人面前说什么，我……
“你能怎么样？”她说：“真的到了那一步，我也不怕你怎么样了。你就算把我怎么样，你在你家人面前的形象也毁了。你们那个小山村，巴掌大的地方，街坊邻居人人都认识，你就等着你的亲人活在别人口水里去吧！”
怎么办怎么办？刘素一定能做得出的，她从来就不是个简单的女人。她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任由任成刚在外面胡来，而自己心安理得地在外面寻欢作乐，她能够看着自己的老公杀死情人进了监狱，她绝对不是软弱无助的人。
我呢？我确实不知道那卡的密码是什么，凭经验我猜测会是我的生日，但是那卡里究竟有多少钱？这些钱是否跟我有关？
刘素咬得这么死，至少证明那卡里的钱不是小数目。或许是猜测或许是有所知，否则她不会这样步步紧逼。
钱啊……我现在确实需要钱，但是，那钱可能并不属于我。
不属于我，我为什么不做个顺水人情呢？贪婪是人致命的缺点，我不应该贪婪，我要做到该放就放，告诉她吧，让她达到目的，成全别人也就是放过了自己，我不想自己的亲人受到伤害。
但是，万一那卡的密码不是我生日呢？如果不是，刘素能相信我确实没从任成刚那里得到密码吗？她一定认为我在搪塞，我故意隐瞒，我另有所图，那时候，她会变本加厉，会更加纠缠不清……
第二天清晨，我直接拨通了刘素的电话，约她在晓园公园附近的中国银行楼下见面，让她带着那张卡过来。
九点钟左右，我已经在中国银行门口等了大概有十五分钟，刘素还没有出现。想必是早高峰时间车辆拥堵，我又等了十几分钟，刘素的电话打了过来，告诉我她不想过来了。
“为什么？”这出乎我的意料。
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纠缠在这件事情上，况且昨天晚上因此还说了狠话，今天我已经决定跟她一起来试密码，她为什么突然变卦了呢？这太反常了。
她说：“我们得约法三章……肖，你是几个人过来的？”
“我是一个人。”我说：“你又想怎样？”
她说：“你真的是一个人？算了，不管你是几个人，我们都得约法三章。事先我跟你说过卡里的钱我们对半分，现在我改主意了。那就是，你听好了，如果卡里的钱少于五万，我们就平分；如果在五万至十万之间，我六你四；如果在十万以上五十万以下，我七你三；如果……”
“好了好了，够了够了，”我有些恼火：“刘素请你相信我，我们的事情闹到今天我早就烦透了，恨不得立刻就结束。说实在的那卡的密码我真不知道，我现在也是猜测，因为任成刚他以前用过我的生日做密码。我不确保这个卡的密码就是我生日。我希望就是，这样我也就再没什么麻烦了，请你也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卡里的钱，不管多少，你都拿走，我一分都不要……”
“真的？”刘素加重语气说：“你确定？”
“确定，一百个确定。”
之后，刘素出现了，原来她就躲在电话亭背后。
并且，她的身后跟着两个人高马大的家伙，像是从保安公司雇佣来的“打手”。
我心里有些想笑，至于吗？这个女人太小题大做了。就算任成刚有什么黑色收入，也不过是利用公司业务之便吃些回扣罢了。他人已经锒铛入狱，为打官司和摆平死者家属，钱财也消耗得所剩无几，这张被遗落的卡里难不成还有什么天文数字？
我把便签纸交给了她，上面的三组数字是根据我出生日期数字所排列的我认为最可能用做密码的组合，她拿着，仔细地看着，突然眼圈发红。
她说：“任成刚啊任成刚，这么多年我孩子都给你生了，就没换回你的心，你他妈的……”
我说：“我真的不确定，如果试了三次还解不开，小心把你卡吞了。”
她深呼吸，压抑住突如其来的伤感，说：“我有直觉，女人的第六感。”
她的第六感没有出错，颤抖的手指输入第一组数字，卡就顺利打开了。
查询余额。
我眼前一晕，一个6后面六个0……多少？
我还没反应过来，她迅速地取出了卡，把卡塞回包里，赚得死死的。
她说：“你说过你分文不要，但我不是那种不讲道义的人。把你账号发我手机短信里，明天给你安置费——你离开这个城市吧，不要再回来。”
六百万？！
任成刚的卡里有六百万？
怎么这么多钱？这么多钱从哪里来的？他什么时候藏了这么多钱？他到底……我感觉大脑发胀，转得很快，转得快要爆炸了。天啊，六百万元，不是惊人的数字但也足以让我浑身发抖了。这钱是他留给我的，一定是的，他把密码都设置成了我的生日，他对我眨眼睛，他告诉我要去拿花瓶要给花瓶配个底座，他……但是，刘素像风一样走了，她的保镖影子一样护着她，上车前还回头张望着，像是特警在执行什么特别任务一般。
一切都晚了，那么多钱在我还没数清到底有多少个0的时候，就长了翅膀从我眼前飞走了。
我一屁股坐在自助银行门口的长椅上，抱着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笑还是该哭。
坐了很久，一直坐到银行保安开始警觉，甚至过来盘问了我才逐渐冷静下来。
狠狠地默默地告诉自己，不是你的，不要动任何心机。
不是我的，本来就不是我的，是任成刚自己的，他给谁不给谁都是他的事情，谁得到谁得不到都是命，不要患得患失，不要贪婪，不要后悔，不要……
我站起来，我要站起来。是啊，我要走了，这个游戏我不玩了。刘素该罢手了，任成刚也被关到新疆去了，我一无所有了，到该离开的时候了。
无意识地拿出自己的卡，想查查帐看自己还有多少积蓄，回到家里还能不能有希望继续生存——这瞬间，我猛地叫了起来，天！
钱？钱！七十万，我不翼而飞的七十万，竟然不知在什么时候飞回到了我的卡里。
23
那个上午阳光特别刺眼，路边的树，美丽的楼群，熙熙攘攘的人流和车流，一切的一切都包裹在金色的光泽里，让人眩晕与错乱。
我被我的生活给玩得晕头转向，一切都超出了我的智商，周遭的人都是什么人，好人坏人？爱我的人害我的人？救我的人整我的人？我什么都不知道。一切就像是在做梦。
但是我的钱又回来了，就像一个爱捉弄人的小鬼，在你想见的时候翛然不见，在你意料不到的时候悄然回归。
李燃？
第一时间就想起了他。
一定是他，这个同志贼，偷天换日地弄走了我的钱，现在良心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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