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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睛一直往前看,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在走路,脸上油汗汪汪的。他紧紧抿了抿唇,却尽量用一种似乎极淡极淡的口气问:
为什么要一个人走?!
我看了看他,拉了拉不断下坠并松开的背包带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他忽然发火了,冲我喊一句,并把我重重推倒土堆上去。
其实我想告诉他我的想法是为了逃开他不给他累赘和负担,但我们之间没必要说那些苍白的东西。我知道,我相信他也知道。便没有必要用多余的话打破默契。
我默默从土堆上站起来,一声不吭地拍拍腿上的土。
雷子的鼻孔张得圆圆的,神色有些激动了,确切来说是一下子有些激愤了:你以为你很懂事儿啊,你以为你躲开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了?你想没想过你离开是对你有好处还是对我有好阿,有什么事儿我们不能共同背负非要你一个人乱闯乱跑,出了事儿你能负起自己点责任吗你!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
我从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但我看清了他眼角正有泪珠慢慢滑下,眼睛里还有大颗大颗明晃晃的东西在闪动。我抬了抬手向给他擦擦泪,却最终将满是灰尘的手放下。我想我也哭了的,因为我脸上一直有热乎乎的液体在淌,鼻子里也是酸酸的。
对不起啊。他的口气忽然软了下来:对不起,我太冲动了。他说着将我拉过来在胸前抱了抱,却又马上松开了:玉宁,我只是担心你,你别想多了,我不是存心骂唉说这些干什么!对了玉宁,周副的案子有转机。
听了雷子的讲述我才知道,周副,目前和我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已经被判了死缓,因为平姨最终将钱如数地从国外带回来,这一点小刘师傅猜对了。
不过我没有想到的是,周副和平姨之间竟然还有些瓜葛。原来平姨是周副的姑表姐,也是家里面定了婚约的青梅竹马。在周副上大学之前就他们就有了一个儿子了的,那就是小刘。但周副在大学痴恋着我的妈妈,便同平姨解除了婚约——这也就是为什么周扬的奶奶恼恨周副一家的原因。周副同家里闹翻后,就同周扬的妈妈结婚了,据说就是因为周扬的妈妈和我的妈妈模样十分神似。但周副却始终没法将周扬的妈妈当作我的妈妈,便隔三差五地拿她出气,她便同周副离了婚一个人南下闯荡去了。留周副和周扬爷俩。
而这十几年里,平姨都没有真正离开周副,她一直带着小刘在周副身边帮他料理家务,是个名副其实的管家。特别是在周副同周扬的妈妈离婚后,平姨对周副更是一百个顺从和期待。但周副心里面除了周扬便是我和亚宁,甚至到他东窗事发前他还叮嘱平姨将受贿得来的钱用在我们三个身上。平姨恼恨他对另一个儿子小刘的视而不见,便一气之下带钱跑了。
但平姨毕竟是个善良的女人,她更舍不得在国内守着父亲却不得相认的儿子,更舍不得周副被判死刑,便带钱又回来给周副扒条命。在法庭上,她告诉了小刘谁是他的父亲,然后趁着人不备当着周副的面一头撞到墙上,没送到医院就不行了。
雷子说玉宁别担心了,好歹周副还有条命在,我们可以去探视他;现在你又多了个小刘这样的好哥哥,你不该感到高兴吗?
我摇摇头,因为我明白我是个太晦气的日呢,我不想再去沾染他们让他们生出什么事儿来。可我又没有本事彻底出逃,所以我还是迷茫而矛盾地呆在雷子身边。
雷子显然看出了我的心思,便叹口气说:玉宁,你逃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因为你的心是灰的。如果你不把自己沉重的思想包袱放下来,你逃得再远也注定无处可逃,你永远不会真正生活得平静快乐。相信我,把自己放开好吗,你不是不被世俗所容,你还有路子可走,譬如回到在乎你的身边,重新一种普通人的生活。
雷子见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自己也意识到说得有些多了,便舔了舔嘴唇:玉宁,我想让你今年跟高三学生一起参加高考,考一个普通的大学,找一份普通的工作,过一辈子普通的日子,安安稳稳一生——你以后就不要再搞戏曲古筝之类风雅的东西了,那些东西很容易让人忧伤、脆弱、清高,也许这正是你敏感得不快乐的原因。
他接着又淡淡地说:我也准备回来重新参加高考,我已经退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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