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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我背着被割了个大口子的背包,坐在市中心的转盘处一个水泥路障上,抬头看四月上旬白花花的阳光。有点迷茫,有点认命。想起去年到北京后在亚宁的一手策划下我衣食无忧地过的那一段锦衣玉食的生活,再看看如今孤零零一个人,落魄地像只狗把自己抛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简直像做梦一般。
看着闪烁的红绿灯和木偶似机械的交警,以及脸色麻木的行人的脸,感觉好想哭。我这才明白自己长这么大原来是一直没心没肺地活在别人的关怀里。如今只剩下自己时,却根本什么都干不了。原来自己还是个孩子。
按现在来看自己,在我高考落榜那一年到郑州找熟人打工和在北京天鹅饭店夕阳农场打工,都不过是继续掠夺别人的关心罢了。而真正一个人孤独地闯荡时却是那么的无能为力。就像现在,一天吃一顿饭,睡在火车站的候车厅以及低三下四地不断找工作。
当熬到第五天工作仍然没有着落,我钱包里的钱只剩下十块钱时,我还在火车站徘徊。我忽然决定要用这仅有的十块钱给雷子打个电话,然后就两手空空地将自己逼上乞讨为生的绝路。我不妨也会学别人坑蒙拐骗的招数,写一张纸牌说自己父母双亡考上大学无力支付学费之类骗取世上剩余不多的善良人的同情和钞票。
当一个热被逼到绝望时,如果他是倔强的,他会选择死亡,如亚宁和周扬;如果他是懦弱的,他会堕落成一堆招惹苍蝇的垃圾,在世上厚颜无耻地苟延残喘,如我。我想假如没有邂逅雷子,假如这一切发生的事情把雷子排除出局压根不让他上场,也许我早崩溃成一堆风华的石头粉末了。可现在我不想死,因为我对某个人还有牵挂,奢望能从他那里得到普通人的幸福。
到一家商场旁边的公话超市给雷子打电话,因为我带的那张面值五十元的IP卡,只能在开封地区使用。好讽刺!
雷子接到电话,既没有太生气也没有太兴奋,只是叹口气说你在哪里,我在找你。
我说新乡火车站。
他说你会回来的,不是么。你会回到我这里。
我说不可能了,我的钱给人掏了。
他没有再说什么,连一句责备的话也没有,只是用不容反抗的语气说:你呆在火车站大广告牌下别动,我让我一个在新乡医学院的哥们儿接你先到他那里,我马上赶过去接你回来。
再次见到雷子是在新乡医学院的男生宿舍。那会儿我正木木地躺在雷子的哥们儿那床上发呆,宿舍里其他的几个人围一电脑在看电影。“呼”的一下,门猛地被推开,一个熟悉的声音喊:
晓风!玉宁呢!
接着我看见了那张黑黑的亲切的脸,额发给汗湿透了粘在脸上。是雷子,真的是雷子。
雷子那个叫晓风的哥们儿马上从围着电脑的人群中挤出来,说:床上那不是?
雷子仰头看了看我,我也从床上坐起来看他,谁也没说话。但我读懂了他眼神中那种埋怨的神色和淡淡的哀伤。那种情感像一柄雕塑刀,将泥胎似的我身上的泥坯一点点刮去,直至只剩一颗水晶般晶莹却孤寂的心脏。
我很想哭,却没有。
从床上跳下来,拉住他的手说咱们回家吧。
感觉那会儿自己像个迷路的孩子见到了父母,我自己都能听出自己口气中的央求和疲倦。
他点了点头,眼眶里有明晃晃的液体在滚动。
从新乡医学院出来,他并没有让直接在邻校河南职业技术师范学院门口坐公交回火车站,而是说走走吧,我有话给你说。
他抬头看了看前面正在翻修的公路,柏油已经铲去,路面都是坑坑洼洼,两边堆着挑下水道沟洼出来的新土,一堆堆像小丘陵或者坟茔,在烈日和热风下招摇。偶尔有车辆冲过,扬起一天的尘土。他让我走在靠公路边而他走在路的内侧,因为这样,车辆扬起的尘土就可以给他挡住一部分,我身上就可以少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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