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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故事开始在2003年4月,结束军训到部队后的第四个月。4月29日,节前军容风纪检查,军里领导亲自监督。
很不幸的,我站在了第一排,直面前排的首长。检查是军里的参谋或者处长之类的执行,军首长观望。一个上校走到我身边,把我仔细的瞧了一遍后走了过去,正准备舒口气,抬头却看见前面的首长一直盯着我的脖子,甚至连视线都转移一下,我有些慌神,低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衬衣最上面给吹开了,两根红线显得特别明显。想伸手把衣服整理好,刚才那个上校不知什么时候又来到了我身边,很利索的把那块跟随了我近三年的石头摘了下来。那一刹,觉得整个天都塌了,下意识的伸出手想去拿回,被那个上校把双手从胸前按了下去,并且听到他说了声不要冲动,否则后果严重。抬起头,看到的是他干净的脸,以及闪烁的双眼——他用他的身体挡住了首长的视线。我没有再反抗,毕竟,这点规则我是需要遵守的,只是心里象被割了般的疼痛。
事情似乎也就这样过去了,我并没有承受什么批评或者接受再教育,但是失去那块石头的痛让我无法原谅自己,除了责备自己的不小心,我根本没有别的办法把它要回来。
5月4日,通讯员叫正在发呆的我接电话。“你在?好,等下我来接你!”,很陌生的声音,我还没有来得及问他是谁,他已经收线了。15分钟后,卫生队办公室,队长叫我过去——里面还有一个人,那个摘走我石头的上校,虽然是换了便服,但我对他已经印象深刻了。队长和他显然关系不错,说话相当的随意。没有叫报告,我走了进去——看到他,我是带有情绪的。他没有起身,甚至没有正眼看我,只听到队长说XX医生军里XX处长来找你谈谈你准备一下跟领导出去一趟。
没有任何的言语,我跟在他后面下楼,又上了他的车——带着情绪之余,我在盘算着如何向他要回那块石头。在车上一直没有说话,他开车,我看窗外的风景,仿佛陌生人一样,事实上,我们也只能算是陌生人。车停在滨江公园门口,下了车,他说进去走走,我依旧没有说话。
夏日的东江很宁静,江风吹的让人感觉很舒畅。他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说小伙子情绪挺大啊,说说看我哪里得罪你了。我一边躲开他的手一边说没有,我并不习惯陌生人拍我的肩膀。不是吧,既然没有,那我们也就不要谈了,他作势往回走。这下我急了,心想一路上我的盘算总不能这样落空,便拉住他,很正经的说首长我可以要回我的那块石头吗我保证以后一定不影响军容风纪,说完,做出一副垂头可怜巴巴的样子。他一下乐了——我说小伙子你怎么就一下转变这么大呢,为了那块石头,你装可怜啊我可是一眼就能看穿的。说罢,从裤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放到我手上说看看,我一层层打开,那块熟悉的熟悉的石头出现在眼前,甚至连红线也是原来的。我差点乐得跳了起来,一把抱住他连声说谢谢,可是待我反应过来,我却差点傻了——我已经是军人了,面对的也是领导,我选择了一种极不合理的方式表达我的感谢。
他看出我的窘样,突然大笑起来——我说小X,这里没有领导,我看了你的资料,我们也算是老乡,今天就拉拉家常吧。随意的一句话,让我轻松了不少。随后就真的聊起家乡事来,我不是擅长言语的人,但在他的带动下,气氛也还算不错,就这样过了一个多小时。他说请我吃饭,我说要回去了,迟到要挨批评的。他乐了,说我带你出来的你还怕会挨批评?走,别磨咭。
吃完饭,也就将近8点了,他送我到单位门口。下车的时候,他突然说小X是不是觉得我和你说话太随意不象领导,我点头,说我从来没有想象过领导会这样和我说话,他说每个人有自己另外一面的你很象以前的我让我想起了以前的时光……那块石头你收好,于我个人来说我允许你继续佩带但如果不是我检查那有什么后果我不负责,毕竟这个是不允许的,说罢他笑了起来。这个笑,让我把最初对他的怨恨化为了乌有。
回到宿舍,我迫不及待的重新戴上了这块离开了我一周的石头,握它在手心,心里有满满的暖流在涌动——这是我唯一的纪念,我不能失去它的。
嘀嘀,有信息——小伙子,有时间来我家坐坐,尝尝你嫂子做的红烧肉。是上校的,看来信息并不是年轻人的专利。回了两个字谢谢,睡觉,梦我的幸福记忆去了。
顺带说一下,上校其实并不老,比我大12岁罢了,35岁。
2003年的端午节,天气很好。逐渐习惯了周边环境的我决定一个人出去走走。
街头人很多,让我一下失去了目的,就随着人群四处游荡了,我不是一个很善于做决定的人。
电话响了,上校的。来我家吃中饭,半个小时后我在X号门等你。我说我在市里,到你那里只需要10分钟。那就10分钟。他一如既往的快速收线。
在万佳拎了两瓶酒和一点水果,到在X号门的时候,已经过了20分钟,他显然一直在等,在西湖边的小路上来回走动。看到我手里的东西,他脸色很快变了。来拜访领导了?他声音很大。不是,我只是觉得第一次去您家空手不好意思。我低着头,如做错事的孩子一般。走吧,要不你嫂子等急了,下次不允许这样了。他没有再责备我。
到他家门口的时候,我说我有些害怕。他一把把我拽了进去,怕什么,又不会吃了你—-老婆,来了个小兄弟。他老婆—我称之为嫂子的正在摆放碗筷,听到他的声音,忙转过身来—这个让人一看就觉得亲切的女人消除了我最初的不安。是小X吧,来,快坐,小兰,叫叔叔。她张罗着我,我才发现屋里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叔叔,来教我走这个迷宫。小姑娘一点也不认生。我的紧张已消失的无影踪了。随后帮着嫂子准备物品,在屋子里自在的象在自己家一样。
饭桌上果然有一碗大大的红烧肉,拌着鲜红的辣椒,一看就知道是湖南的做法了。嫂子不停的给我夹菜,他则在一旁看着笑着。显然,嫂子把我当作了自家人。这让第一次远离家人的我感到心里暖暖的。还有酒,是湖南的米酒,已把这里当作了家的我连酒都觉得亲切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睁开眼,有一个卫生员在守着我。我说我忘记发生什么事情了,他告诉我昨天下午是军里的领导送我回来的,还特意交代队长要好好看着我,谁知道我一睡就是一天,你看看你的手,有几个孔,他这样说。我看了看我的手,果然有好几个针孔。是怎么回事?你回来后一直在乱动,给你打针后又出来了,所以打了好几次,就这样。他如此说。我没有再说话,应该是这样吧,以前我不会喝酒的,第一次喝这么多,这个解释很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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