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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集我与何帆是一块钱币的两面,不管怎么翻转,都是一个不能分割的整体。我们虽有自己的女友,但更多的还是我俩在一起,花前月下,人约黄昏。青山作证,绿水作证,我们爱得真诚,爱得纯粹,我们在以自己的行为演奏着同性间爱的颂歌。然而一切世事难料,造化弄人,生命像飘扬在风中的芦苇。
2002年春节,何帆没回赤峰,中午在玉清家过年,晚上又到我家吃的除夕饭。饭后他说头晕,我想是喝多了酒,要他早点休息。他很听话,留下洗一洗就一个人先睡了。第二天一早,他说还有点晕,最近常有这种症状,我与他去药店,买了些治疗头晕的药。
十五元宵灯节,蚌埠市劳动文化宫举办灯谜诗词有奖竟猜活动。我与何帆背着玉清和文倩单独溜出。在诗词竟猜处,有不少是关于《红楼梦》的知识,谜语很多。我从小就很喜欢《红楼梦》诗词,书里的八十一首诗,十八首词、曲,我在十四岁时就能背诵。有一首联语上联是“孽海情天”,要求对出下面两联。这难不住我,我很快写出上联“厚地高天,堪叹古今情不尽”,下联“痴男怨女,可怜风月债难酬”,工作人员吃惊地看我。还有一首“富贵又何为,襁褓之中父母违,展眼吊斜辉,湘江水逝楚云飞”问隐喻书中的哪一个人物,我猜史湘云,果然中奖。谜语,也猜对几个。何帆很兴奋,把我抱起,说我真棒,回去后要好好做ai奖赏我。又转悠一会,没所得,我拉何帆穿过拥挤的人流去兑奖。他手捂着头,又不停地揉眼,说这段时间间歇性头痛,还伴呕吐,眼睛看东西模糊,脸也麻木,刚才厉害些,领过奖不想再玩,要回家睡觉,明天到医院检查检查。我抱怨他不该这么粗心,身体不舒服应早些看医生。
第二天,我们到某医院,医生说是重度神经炎,开了不少止痛止晕,治疗麻木的药。
……
过二月,意味着冬天结束,春天的脚步近了,然而,温度回升缓慢,早上仍然春寒料峭,只有到了中午阳光洒下时,初春的寒意才少了些许。
午饭刚过,何帆就约我说,离司法考试不到一个月,要劳逸结合,不能成书呆子,今天天气暖和,想出去散散心。我问他最近身体如何,他说吃药有点效,需慢慢康复。我建议到龙子湖划船。
当船划到湖心,突然,他一阵眩晕,陷些跌落到水里,脸色煞白,汗珠从额头冒出,脸疼得抽搐。我扶他上岸,几分钟后他才缓过一口气。一种不祥感紧紧攫住我的心。次日一早,到蚌医附属医院做CT检查,是脑干肿瘤,病灶面积4.1×2.64,我心猛地一沉,血往上涌,像抽空一切,不敢相信,也不敢面对。我通过关系找多位专家看片,结论一致,随即住进肿瘤医院。住院后经一系列病理检查分析,确诊脑干癌晚期。
无异于晴天霹雷,我懵住了,心痛欲裂,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我苦苦哀求医生拿出最好的治疗方案。医生无奈地回答,这种病,肿瘤位置特别,无法手术,很难治,从目前状况看,能支撑六个月左右就不错了。这意味着我们拥有的幸福,会像云烟一样消散,我的心不可抑制地强烈颤抖。我痛苦地大声呼喊:“苍天啊!我们同性的爱本来就这么艰辛和无助,为什么还要这样折磨我们。”
何帆得知自己的病情后,受到巨大打击,连日来,神情恍惚,惶恐、失望、忧怨、愤懑,使他面容更加苍白消瘦。有一段时间,他拒绝治疗、进食,只是压抑、呻吟。我请假,形影不离地陪伴他。从不迷信的我,每天早起,对着西方,燃着香,为何帆虔诚祈祷。
何帆的哥、妹和两个舅舅很快到了蚌埠,询问过病情,见到何帆后痛哭流涕。舅舅颤微微地拿出20万元给爸爸。
“何帆是我们的骄傲,他有个好歹我们对不起死去的姐姐,我们在蚌埠举目无亲,全拜托您了。只要能治好何帆的病,花多少钱都行,这些钱您先拿着,用作治病和打点,以后还会陆续寄来。”舅舅哭诉着。
“何帆到蚌埠两年,已融入我的家庭,我们没把他当外人,如同自己的孩子。何帆不幸给我们带来的痛苦,不亚于秋阳得病。”爸爸动情地说。
“治疗何帆的病,缺的不是钱,缺的是治疗这种病的医术和良药。”妈妈哭得很伤心。
2002年3月29日我含泪离开何帆,参加于30日和31日举行的全国首届司法考试。
考试一结束,我就迅速回到何帆身边,发誓要竭尽全力挽救他,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就要百分之百的努力。我像发疯一样四处打听更好的医院和治疗癌症的偏方,翻阅大量治疗癌症的书籍。
听说北京某医院有位教授,擅长治疗脑癌,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必须预约才能医诊。爸爸通过关系以最快速度预约到这位专家。行前,我将妈存在我名下的4万元存款全部取出,哭着对妈说:“何帆家里很富,用不着我这点钱,但我必须把它花在何帆身上心里才好受,否则,我会一辈子不安。”妈只是流泪,没有言语。
住院期间,玉清也很辛苦,忙前忙后。去北京前,她爸送1000元,说是给何帆看病。
我与何帆的哥和一个舅去了北京。
教授看完蚌医附院做的CT片,又做些检查后摇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这个专家,那个教授,在癌症面前怎么都是庸人,谁能治好何帆的病,我们奖他40万,不信可以签个协议。”我感到绝望又不愿放弃。
教授善良宽厚,没介意我说什么,同情难过地说:“何帆这小伙子很年轻,实在可惜,但是科学技术有它的局限性,钱也不是万能的,有钱只能延缓一段时间,最终不能改变命运。”
在北京,何帆的哥和舅一再劝他,回老家赤峰治病,那里毕竟是故土,是生他、养育他的地方,何帆坚决不从。
“蚌埠是我的第二故乡,有秋阳,也有我的另一个爸妈,他们会很好地照顾我,死也要死在蚌埠。”他还不止一次地对我说:“如果离开你回老家赤峰,我死得快些。在我生命的紧要关头,我需要你,你不会舍弃我,反而会更加疼爱我。”这些话,让我永生难忘。
回到蚌埠,经多方打听得到一偏方,壁虎和蟾蜍能治疗癌症。传方的丈夫五年前患肝癌,专吃这些东西,现在康复得很好,面色红润,劲头十足,活得有滋有味。我抱很大希望,每天下班或忙里偷闲到老房屋住处捉壁虎,到近郊乡村逮蟾蜍。一个人捉得少,不够用,我就在老房屋居民区和乡下张贴小广告,壁虎和蟾蜍各1元一只。几天后,不断有人送,储存许多。壁虎在瓦罐里熬汤,蟾蜍用瓦罐烧烤。求生的本能,促使何帆紧闭双眼,狠命地吞下。
……
经历一段生与死的徘徊挣扎后,何帆不再颓丧,表现得坚强勇敢,每当谈起他的病,总是心静如水。
“人的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没有人能够改变,我不怕死,可我很年轻,才二十多岁,留恋这个世界,更留恋你。我庆幸遇到你,你给了我最大幸福和满足,我想陪你到永远,但天意难违,命该如此。前面的路,我不能陪你了,你要照顾好自己。”这是他生前留给我的最清晰完整的话。
我抱着他流泪,鼓励他,要坚持住,珍惜我们相守的每一天,生命中有爱,一定会感动爱神,呼唤和创造出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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