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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但事实是,我们仍要分开。因为,寒假来了。
那天,我和爸爸去火车站送的乐杨。
本来,我死拖着想乐杨过完小年再回家,可他说他怕妈妈太想他,因为从小到大,他们从没分开过这么长时间。
我拗不过他,只得听他的。想想他们孤儿寡母的,大概感情是会更深一些。反正,寒假也就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乐杨还是要回到我身边。
但真的到了火车站,我就后悔了。
下午六点的车,我们五点多到的车站,天已经全黑了。
从爸爸的车上下来,我立即被火车站门口的阵势吓到,那一地或蹲着或坐着的人难民般填满了大门前的每个角落,长龙样的队伍弯了九拐十八弯龟速前进。放假的学生,返乡的民工,探亲的上班族,一个个手上拎满东西被武警指挥得战俘般面无表情地向前挪步。那一刻,我真实地体会到计划生育政策的必要性。
好不容易被人潮推着进了站,候车大厅再次让我震惊了。
从门口忘去,里面黑压压一片,原本一排排凳子分出来的七八个通道完全被人群吞没。大人的交谈声,小贩的叫卖声,小孩的哭喊声,混杂着无良烟民吞吐的缭绕浓烟,整个候车大厅像个闷罐头般,让人透不过气来。
乐杨只带了个简单的旅行包,清瘦的身体在候车大厅的人潮中显得那样单薄。我真担心他一个人要坐四十个小时的火车,路上会不会出什么问题,毕竟他才是个高中生。
大厅里的空气糟糕到极点,看乐杨的脸色有点泛白,我忙拉着他死命地往靠窗的地方挤,不要说他,我都快受不了那味道了。路上他差点被一件行李绊倒,我一皱眉,顾不得身后的老爸,一手把乐杨揽在了怀里,搂着他推开一拨拨的人,朝有新鲜空气的地方赶。
就在快到窗前的时候,大厅里的广播“叮”地叫了一声,然后一个女播音员的声音响起,“前往齐齐哈尔的1342次列车现在开始检票,请做好候车准备。”一时间所有的人潮猛地涌了上来,我们被拥着完全不能自己掌握方向,只得跟着往前走。回过头,老爸已经不知道被挤到哪儿去了。
我拼命护着乐杨,生怕他被别人撞到或行李什么的磕到,那心情真叫一个紧张。他被挤得紧紧地贴在我的胸前,我都感觉到他心脏砰砰砰跳得剧烈。
“没事吧,乐杨,不行的话你今天别走了,我叫我爸买机票。这太恐怖了。”
他忙摇头,“你别老把我当女孩子,这里这么多学生不都一样要回家。”
“人家是大学生!你就一小毛孩。”我瞪他。
“我马上就是大学生了。”他争辩着。
“是是是,你马上翅膀就硬了,可以飞了……”正说着,我眼前闪过一道人影,一个中年男子不要命地踩着旁边一排凳子的扶手从旁边“飞”过,险些踢到乐杨的手臂。
我心里暗操一声,不是人多我铁定上去揣他两脚!
“我不会飞的。”这时,乐杨在我耳边小声地说。
“我知道。”我看着他笑。
然后不自觉地要吻他的额头,却被乐杨很快地闪躲开,“不要,哥!”
我心下叹了口气,只得在人群的簇拥下,更紧地抱住了他。其实该庆幸地吧,我们居然,可以在这么多人面前拥抱。
终于折腾着上了车,好在乐杨睡的是中铺,这样我想路上可以自在些。
我爸适时地出现在我们面前,指挥着我把乐杨的小旅行包放上行李架,然后自己在一边叮嘱乐杨一些注意事项。
这时火车上的广播响了,提醒乘客列车马上就要开车。
仿佛那一瞬间,我才开始感觉到离别的味道。前面大概都被挤傻了。但是,这种心情一旦被察觉就开始越来越强烈,我仰头看着刚放上去的行李,手还撑在行李架上,竟一时很想哭。
“小酩,跟杨杨再个见,我们准备下车了。”老爸的手猛地拍在我的肩头,我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才鼓起勇气转过了身。
乐杨站在铺位边,眼睛也是直直地看着我。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勉强像个哥哥一样,和他抱了抱,然后搅了搅他的头发,想了半天,说了句,“路上小心,我等你回来。”
他点了点头,眼眶有些泛红。然后对着我笑了笑。
“好了,我们走吧!”我爸在后面发话。那感觉就像我是被押送到监狱去的犯人,和亲人别还没道完,就被狱监赶着上了路。
出了车厢,站在过道上呆呆地和窗口边的乐杨对望,我的眼泪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还好在擦掉前我爸没看到。
然后,列车终于开动,乐杨的脸缓缓移出我的视线,我的心有种被掏空了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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