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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一周之后。
贝晓宁把手头儿上当天所有的工作都处理完,已经快到十点了。下午的时候凌一笑给他打过电话,说晚上在酒吧,凌晨才能回去。
看看时间还来得及,贝晓宁跟一个顺路的同事到公车站等末班车。虽然凌一笑早就无数次地跟贝晓宁说过,让他打车上下班,可一般只要不是赶时间,贝晓宁都会尽量坐公共汽车。尤其像今天这样,凌一笑又没在家,他觉得就更没有必要多花钱打车了。
贝晓宁跟同事一起坐在公车站的长椅上边等车边闲聊。这个同事叫冯爽,是销售部的,平时跟贝晓宁就挺谈得来。两个人聊了一会儿,说到各自以前上班的公司。冯爽说了自己在上一家公司辞职的原因之后却没有马上问贝晓宁为什么会离开之前的公司。他眼睛盯着公车会来的方向,摸出根烟点上了。
吸了两口,冯爽才又看向贝晓宁说:“晓宁,有个事儿,我一直想问你。”
贝晓宁犹豫了一下,“嗯,你问吧。”
“听说你在上一家儿公司是因为跟领导打架才离开的?”
“是。”
“我还听说你跟领导打架是跟你……你的……你的性取向有关。”冯爽努力地斟酌着自己的用词。
“你听谁说的?”贝晓宁的语气很平静。
“嗯……公司的人都知道。”
“这些事儿我没跟谁说过啊。”
“唉,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呢。”
贝晓宁笑笑,“也是。难怪你们平时聊天儿开玩笑都会提起自己的女朋友媳妇儿啥的,但是却从来没人问过我相关的事儿。”
“其实大伙儿也是吃不准,所以我就想问问,你到底是不是……”
“同 性恋?”
没想到贝晓宁这么直接,冯爽的脸色一变,倒先不好意思起来,“对不起啊,我不该这么多事问你这个。要是不想回答就算了。”
贝晓宁低下头看着地面,想起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最后脑海里剩下四个字:欲盖弥彰。
“其实……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贝晓宁抬起头,“但我现在确实是跟一个男人在一起生活,而且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我也想一直这样跟他在一起。”
冯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看来问清楚是对的,省得我有的时候瞎琢磨。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上大学的时候同学里也有这样的,男的女的都有。大伙儿背后也议论,当然也有不好听的。但我觉得没什么,不过是个人选择的问题,没有影响别人的生活,其他人又何必斤斤计较呢。”
贝晓宁笑了笑,“谢谢你能这么坦诚地问我。”
冯爽红着脸挠挠头,“其实我也憋了好久了。唉!我的车来了!”说着他站了起来。
贝晓宁随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哦,好,那明天见吧。”
“再见!”
一辆公车停到他们面前,冯爽上车之后冲着贝晓宁摆了摆手,公共汽车开走了。
这时贝晓宁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座机号儿,本市的。
贝晓宁接起来,是王菁。
半个小时后贝晓宁在一家儿以前经常跟王菁去的烧烤店见到了她,她捧着一盘子板筋正吃得热火朝天。
“你是没吃晚饭吗?”贝晓宁坐到她对面儿。
“来啦。吃了,但没吃多少。”
贝晓宁还没吃晚饭,闻着店里的肉香味儿,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服务员,把菜单儿拿来!”
贝晓宁又点了一堆羊肉、鸡翅、烤鱼、疙瘩汤啥的。
服务员记完菜,拿着菜单儿走了。贝晓宁拿起一串儿板筋,吃了一口,“出什么事儿了?你刚才在电话里说得不清不楚的,我都没听明白。你说你是逃出来的?”
“唉,别提了。你说那天你爸够狠了吧,可你知道我爸我妈是怎么对我的吗?”
“怎么了?”
“不管咋说,你现在还能见到凌一笑不是,可他们呢?他们没收了我的手机和银行卡,把我关屋儿里,限制我人身自由!我都可以去告他们了。”
“啊?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我爷和我奶去了,把我爸和我妈臭骂了一顿,我爸扛不住了,这才让我出来放会儿风儿。他们在家里正谈着呢。你知道我多惨吗?”
贝晓宁从头到脚看了看王菁,“你这不挺好吗?全手全脚的,还有钱打车过来吃烧烤。我看你还胖了呢。”
王菁把手里吃干净的签子往桌儿上一拍,“你怎么这么没同情心?有钱打车?我是出来之前趁他们不注意把储蓄罐儿偷着抱出来了。刚才下车付钱的时候别提多丢人了。我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找出九个一块的三个五毛的钢蹦儿,剩下的给的全是一毛的。司机都不是好眼神儿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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